「怎么可能?休妻兹事体大,且不论唐家追究与否,我爹肯定第一个反对。得罪两家人事小,牵连这对眷属事大。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行,言嘉--」
「我在想了!」言嘉抿嘴,沉思。
彤弓见他此状,突然好想揽住他,但思及二人正处大街,她一身男装,不好有什么他人看来古怪的举动。
母需太多言语,只消几句话、几个眼神表情,就能达到彼此的心灵。
契合若此,除他以外,再无他人了。
只不过,这样的时光能持续多久?她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南京,纵然言嘉愿回宜丰,他们终究只能维持表面的主仆关系。他们无法名正言顺相伴一生……
未来,好茫然。
彤弓甩甩头,意欲把这些乱纷纷的思绪丢开。
现在应该仔细思考亦晴与袁之宾的事,而非只管着自己才是。
「有了。」言嘉灵光一闪。
「什么办法?」彤弓殷殷切切的。
「死亡。」言嘉眸中烁烁有光,彤弓起先不解,霎时,她豁然开朗。
「这样亦晴肯吗?而且,怎么对唐家交代?」
「这是孤注一掷的方法,若有一方不愿意,也无法成功。事成之后,离开南京,前往京城,袁之宾一样可以完成应试。距离会试尚有四、五个月,时间来得及。」
彤弓若有所思地点头,却难以肯定这是否对他们两人是最好的安排。然而,唯今之计,剩此了。
第九章
五日后
「失足落水?」艾宅大厅里的众人莫不震惊。
「怎会?亦晴昨天还好好的啊!」春晨压根儿不敢相信。
彤弓面容忧戚地缓缓说明:「我与言嘉已经通报官府处理,只是至今尚无消息。」
「不过去赏座玄武湖,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春晨几乎快哭出来。
艾虎叹道:「玄武湖深度不浅,这一落,恐怕凶多吉少。」
彤弓低首,目光斜瞄言嘉,两人暗自使弄的眼色,全看在小曼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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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沿着长江顺流而下,至镇江,北驶向运河。
「你不后悔?」依偎在袁之宾怀里的唐亦晴倏地抬头,注视问此话、带愁容的他。
「为什么?」
「此番前去京城,人才济济,我不见得有出头的一天。但白少爷他就……」
「若论后侮,我不是更该反问你吗?」唐亦晴灼灼目光锁住他。「我曾经是彤弓的妻子,你……不介意?」
袁之宾摇摇头。「我一心一意渴望能与你重逢,甚至一生与你相伴,其他的事我根本不在乎。」
唐亦晴心头涨着满足的娇羞。「可是当时你不肯认我,我的心几近被扯碎。如果事后不是彤弓叙述的一番话,我真要以为你已经忘记还有我的存在。」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袁之宾捧着她的双颊。「我只是希望……」
「我能幸福吗?」唐亦晴吟吟笑着,拨落袁之宾肩前的黑发。「你难道不懂吗?我的幸福除了你以外,谁也给不起。」
袁之宾动容不已,将她紧紧抱住。
唯一……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我从来没有忘记,『波澜誓不起,妾心古井水。』这诗句我一直傍在身上。」
「我相信。」
船中身影相互依倚,潺潺流水奏起和鸣的乐章。
「之宾,你知道吗?其实,我和彤弓是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唐亦晴迎上袁之宾诧异的瞳眸,含着预料中的捉弄意味。「她……已经有个深爱无比的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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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曼暗中将彤弓、言嘉带进房内。
端坐椅上的小曼,呈现出一股威不可犯的气势。彤弓见状,猜想她大概知晓实情了。
「失足落水是假的吧?为什么说谎?」小曼佛然作色地以手语问道。
彤弓瞧瞧言嘉,言嘉莫可奈何地耸肩。
「二姊,你先别生气。」彤弓细细将因果道来。
小曼听罢,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你这么做,可知道会招来多少事端?你怎么对唐家人交代?万一他们追究起来,你难辞其咎!」
「这是我答应亦晴的!何况他们本来就是未婚夫妻,理所当然要在一起,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彤弓振振有词地解释。
「你做事老是顾头不顾尾,你想想看,单单一个落水,生死未卜,多少人会为亦晴担心?春晨不就伤心了好些时候吗?更遑论唐家人。」
「唐家人若真为亦晴着想,当初就不该为利将她下嫁于我。这种自私自利的家伙,根本不值得我们去顾虑。」
小曼叹了口气,她实在拿她的么妹没有办法。她从来就是一无所惧,正义戚强烈的孩子。
小曼望了望彤弓身后。「言嘉,这个计画你也有份,是不?」
言嘉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事实上,这全是我的主意……」
「跟言嘉没有关系!」彤弓即刻截断言嘉的坦承。「二姊,你要怪罪的话,我一个人承担。」
彤弓为言嘉出头的情形,小曼看多了。
「我并没有要怪罪任何人。」小曼没好气的。「那么,以后的事怎办?」
「唐家那边我自然会负荆请罪。」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指的是你们两个。」小曼眼神勾着两人相觑的怔容。「不论留在南京或回到宜丰,难道你们想一辈子台面上都是这种主仆关系吗?」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近来彤弓与言嘉眼神举止,总是隐藏暧昧,她一窥便知。
彤弓默然垂首,言嘉抿唇不语。
未来,他们不敢想,更不知从何想起。
「你们该好好为你们的将来打算。」小曼其实也知道,这对他们有多困难。
身分的隔阂、性别的隐瞒,如此之结,谁能解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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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房外,彤弓愁绪百绕。
「言嘉,我……」
言嘉轻执她手,温柔地说道:「不要想太多,如果事情改变不了,就暂且放任吧!」
「你真不后悔,这种没有未来的爱情?」彤弓惴惴地挣扎,提起勇气接着说道:「假如你要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可以就此……」她发觉她讲不出口,要她和言嘉分手,实在比锥心更残忍。
「你舍得?」言嘉神色瞬时愠悒。
彤弓怯怯地抬眸,片刻后,低头使劲地摇首。
「总会有出路的,你不用担心。」虽是把握的口吻,然而言嘉心中比谁都清楚,他们所要走的路,必定是坎坷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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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春晨匆匆忙忙寻了艾宅上下,碰巧遇上正要出门的言嘉与彤弓。
「瞧你满头大汗的,怎么回事?」言嘉笑问。
「唉呀!言嘉哥你在就好啦!城南的成府派人来,说他们老爷不知何故突然昏厥,派人过门找大夫。」
「艾大夫不在吗?」
「师父今早与师母出门,到城东探视李老伯,药铺只剩我们几个人在打理。我看你就走一趟,成府人好像急的很,在前门等着。」
「我知道了,我先去拿药箱。」言嘉仓卒回房。
彤弓闻言,忖度着。见春晨转身,忙拉住她。
「那个成老爷,叫啥名字?」会这么巧吗?
「白少爷不知道吗?他可是我们南京数一数二的首富呢!他叫作成懿行,成功的『成』,懿德的『懿』,行为的『行』。」
果然是他!
彤弓大喜,连忙回头喊道:「言嘉,我也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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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弓以助手的身分顺利随着言嘉进入成府。
一踏人大门,彤弓不由得叹为观止。无怪乎成老爷被称为首富,光从大门至大厅这段距离,她与言嘉不知步行了多久,沿途两旁尽是青翠绚丽装饰其间,在此初冬季节,不免令人啧啧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