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勇谦挣脱定伦的手,仰天长笑道:
“哈哈哈……不管人是不是我杀的,又有什么差别?反正李仲翔完了!他毁了!这辈子再也翻不了身了!哈哈哈……”
“你……混帐!果然是你做的!”狂怒的定伦公主甩了闵勇谦一巴掌。“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闵勇谦的左脸清晰地浮起鲜红的五爪印,但他毫不在乎地冷笑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杀他?我恨他!巴不得他死!凭什么他永远是天之骄子?是众人眼中的英雄?凭什么我永远都得败在他手上?连我心爱的女人在利用完我后,整颗心全在他身上?”
定伦公主又狠狠地赏了他一巴掌,“哈!癞蛤膜想吃天鹅肉!闵勇谦,你该拿面镜子照照,称称自己的斤两,痴人说梦!凭你也想得到我?”
闵勇谦捉住定伦的手,苦涩道:
“看不上我,为什么三番两次在深夜秘密召我入宫?用我排遣你的寂寞?利用完我后,你爱的仍是别人!”
定伦甩开他的手,冷酷不带一丝感情道:
“姓闵的,本公主的所作所为还轮不到你来管!现在你只要做一件事——和我上刑捕房自首!坦承人是你杀的,还仲翔清白。”
“自首?”闵勇谦仰头大笑,彷佛她说了天下第一大笑话般。“办不到!公主,你真的认为我会笨到那种程度?”
“由不得你!”定伦咬牙道:“闵勇谦,你现在去自首,本公主还会私下为你向皇上求情,将你从轻发落,你再胆敢不从,我就一状告到皇兄处,到时除了治你死罪外,再抄九族!”
“随便公主高兴!”闵勇谦不为所动道:“反正小的是贱命一条,要生要死全任公主处置……不过,公主毕竟是千金之躯,姑娘家的名节毕竟比生命重要……如果我把咱们的精采恋史公诸于世,不知世人会怎么看待公主?”
“你……”定伦愤怒地瞪大眼睛,“你竟敢拿这要胁我?”
“小的不敢。”闵勇谦胸有成竹地微笑道:
“只不过……如果公主真那么绝情忘义,小的当然也有说实话的权利。”
“你……”定伦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把长鞭往地上一甩,她的确想救仲翔,不愿见那么杰傲不驯、气宇非凡的男子死在狱里!但……
如果她和闵勇谦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真被这混帐公诸于世,贵为堂堂大唐公主的她,一张脸要往哪儿摆?母后的震怒、失望……世人的嘲笑、不齿……她向来的尊严威信也将荡然无存了……
不!
她绝不能让这种丑闻传出去——
※ ※ ※
“赵世杰命案”在全国引起轩然大波,上至文武百官,下至犁民百姓,莫不兴致勃勃地讨论这桩轰动一时的案件。
在赵家的刻意封锁下,外界的人都不知道是赵世杰色胆包天地强将柏心雁掳回家,才引起李仲翔闯人救人的举动,只以为它是桩单纯的三角恋爱,因争风吃醋而引发的命案。
大唐的治安向来很好,奖罚分明。唐太宗上任以来,更是力行“不纵不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因此,全国百姓莫不睁大眼睛,看着向来铁面无私的皇上如何处理此命案。
在朝野和民间的舆论压力下,任子准一心一意想为仲翔平反,但若想给世人一个交代,仲翔似乎只有一个下场——死刑!
当“处死”的消息由刑捕房传出来时,连日来饱受煎熬的李夫人第一个哭昏了过去,醒后犹不停地哭泣……
“不!我的翔儿是无辜的!我的儿啊……”
而一直守在刑捕房外的心雁,在乍听这个消息时,奇异地,她没有任何激动或悲痛的反应,只是双眼空洞木然地直直盯着刑捕房的高墙……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陪在心雁身旁的小芸慌了,以为心雁因刺激过度而吓呆了,“小姐……你别吓奴婢呀……”
心雁双眼茫然地盯着高高的围墙,她只恨自已为何不能冲破这堵石墙去陪仲翔,告诉他他不是孤独的,不论是生是死,她都会陪着他!
谁可以救仲翔?!天啊!谁可以救仲翔?!如果有人可以救出仲翔,她甘愿把自己的生命给他!
瞬间,心雁脑中浮起一个人的名字……只有她!只有她可以救他!
※ ※ ※
深夜,一个穿黑披风的男人悄悄地来到刑捕房。
无需任何的通行令,守卫在看到他的脸后,便恭恭敬敬地带他至最内部的一个囚房。
潮湿而腐败的气味令着黑披风的男人皱了皱眉。
“仲翔……”他心痛地伸手抚着靠着石墙昏睡的仲翔,连日来的折磨使得他原本俊朗潇洒的脸庞变得异常削瘦。
仲翔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子准长叹一口气,“苦了你了……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深刻的痛苦与感动掠过仲翔眼底,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疮哑地道︰
“没关系……你了解就好……我的罪已判下来了吗?”
彷佛被人狠狠地迎面揍一拳般,子准脸部抽了一下,半天不发二言。
仲翔定定地看着他,“说吧!我能承受的!”
“死刑!依据大唐法律……杀人者死!明日下午行刑!”子准僵硬如蜡像,木然空洞地道。
时间彷佛静止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只听见仲翔急剧沉重的心跳声。
“不——”仲翔爆出凄厉绝望的嘶吼,“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听我说!”子准按住狂乱的他,沉喝道:“我绝不会让你死!不是因为你是我的亲人,而是因我相信你绝对没有杀人!明天未时,囚车押赴刑场时,我会派人火烧囚车,假装是愤怒的赵家仆人所为,但是我会以另一死囚来冒充你,到时被烧焦的尸体已难辩识,一切就没问题了。”
仲翔愕然地望着他,“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子准沉稳而坚定道:“你是清白的!可恨的是,任我用尽方法也找不到洗刷你罪名的证据,更不能运用皇上的特权免你的罪。但我也绝不能让你冤死!这招偷天换日是最好的方法,赵家的人要一个‘交代’,我就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阵沉默后,仲翔苦涩地问了最重要的问题,“那……我呢?被调包后,我该怎么办?”
更多的痛苦与挣扎占据子准眼眸,他看了仲翔良久,才沉重地开口:
“你不能再待在长安,过了明日,你的身分就是一个已死的人,所以你必须流放边疆,先躲一阵子。”
“躲一阵子?还是一辈子?”仲翔脸上浮起更绝望的苦笑,“如果真正的凶手永远捉不到,这辈子我是不是永远都得改名换姓地躲在边疆,永不得回长安?”
“仲翔!”子准沙哑地低吼,“原谅我!我身为一国之尊,却没有救你的能力……”
“不!皇上,请别这么说,你已为我做太多太多了!”仲翔捉着子准的手道: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冤死在狱中,我并不怕死,但不能蒙不白之冤而死,更不能令年迈的父母心碎!我接受你的安排,明日被‘调包’后,秘密启程赴边疆……我的爹娘知道吗?”
子准点点头,“明日,在宣布判决前,我会先将叔父叔母接至宫中,再让你在宫中与他们见最后一面。”
“那就好……”仲翔喃喃地道,脑里却浮现另一张深情柔弱令他魂萦梦牵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