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流浪多年,他饱尝世间冷暖,只身在外,他将四娘所教的使毒手法练得炉火纯青,最后他立下决心回到瞿罗山庄,一面恳求爹教他武功,一面咬牙隐忍,伺机报仇。
爹只想得到最优秀的继承人好带领瞿罗山庄,得知他愿意习武,自然倾囊相授。而后,他就像疯了似日夜练武,月过一月,年过一年,待他发觉时,自己已经在兄弟相残中夺下了庄主之位,杀了二弟、杀了大娘、杀了二娘、毁了大哥白石水泱双目,更施毒废了亲爹武功,并将其囚禁。
谁欠他,他必十倍百倍讨回来;谁伤他,他必千倍万倍要回来。
他更不会仁慈到留得一丝机会任春风吹生,所以他赶尽杀绝,他要除掉白石水泱,更要造成今日的他的亲父,饱尝他当年所受的全数苦楚。
他不是狠。
为了存活,这些都是必须的。
第五章
隆冬气息极早染上北地重山峻岭,萧瑟刺骨的寒卷起风雪,将群山葬在一片白皑问,然而瞿罗山庄里的肃杀,却无法因早冬的雪而止息,只沉寂地等待着更残虐的另一场杀戮到来。
桃坞里,桃花灿然,从未凋零,这些北地罕有品种,四季皆春,愈冷愈傲。思守侧耳听闻,那是前任庄主为最疼爱的四夫人亲手栽种。只是几番变故,桃花依旧,人事已非。
“桃坞”是旧时四娘居所,当年白石磐的娘亲死后,四娘便将白石磬接到桃坞就近照顾。时至今日,白石磐一直住在这里,没搬离过。
众人口中的四娘,是个能文能武、琴艺精湛、笑容满面的大家闺秀。四娘在的那段时期,大少爷白石水泱与三少爷白石磬常随于她身侧,她待这两位少爷犹如已出,照顾有加。
然而好些年前,四夫人突地失踪,再过些年,前任庄主也消失无影。庄内上下纷纷猜测前任庄主离庄的原因,很可能是寻觅四夫人而去。而后,庄内发生异变,三少爷白石磬取代两个哥哥,接任庄主之位。
当年的事,庄内上下无人愿意再提,她也问不出什么端倪。只不过,四娘是谁,她却有了愈来愈明确的答案。
桃坞尽头是四娘的房,她伫立房前,凝视里头那抹白色身影。
白石磐的侧影绝傲冷漠,他手捧画轴细细观看,凝视得出神,没察觉她的接近。
她深深叹了口气,举起莲足准备离去时,白石磐回首见着了她。
“守儿,将鸣凤琴拿来。”他命令道。
“守儿晓得了。”她缓缓移往他的房。
白石磬低头注视四娘的丹青像,耳际,不知为何竟回响着思守方才那声叹息,久久不散。纵然她的声音如何与四娘相似,但四娘绝不可能有长叹之时。
“启禀庄主!”门外灰衣仆人低首作揖。
“什么事?”
“您要的人找到了。”仆人恭敬地道。
白石磬将手中画轴摊置桌前,立即举步离去。
“少爷,您的琴……”思守由外头进来,差点撞着白石磐,她连忙后退,不想与白石磬有任何碰触。
白石磬察觉了,他的眸冷着,只道:“将琴放至桌上,屋内的东西没我允许,绝对不能动!”
“守儿晓得了。”她立于门旁,螓首低垂,不敢多望白石磬一眼。
白石磬有些烦躁,挥了衣袖随即离去。原本她怕他是好的,然而日子一长,他却觉得心情不定。
他走后,思守缓缓进了四娘的房,她将鸣凤琴置于桌上,正打算离开,怎知目光瞥及桌上白石磬没来得及收起的丹青,瞬间,一阵恶寒由脊髓街上,令她冷汗涔涔。
画中女子笑意轻绽,手捻桃花,面若芙蓉,清新婉约。
思守颤着唇,目光再也无法由丹青上移开。
她认得这张出尘的容颜,好些年来,这张脸都在她梦中出现,令她垂泪至天明。
“守儿,要好好照顾妹妹呦……娘如果有天不在了,也要尽力活下去,晓不晓得?”
“娘……”她软倒在地。“为何竟是你……为何他朝思暮想的……竟会是你……”
思守失了主意,惊愕得无法自已。
“这里是瞿罗山庄的范围,我不会停太久!”
“你还怕我会回瞿罗山庄吗?”
“说不怕,是假的!”
“说不怕是假的!”她喃喃念着当年阿爹说过的话。
她就是怕自己真与白石磬有任何关连,这些日子才无意想及这些。
她不想让心再伤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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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气氛凝重。
思守握着画轴行至门边,原本欲向白石磐询问画中女子是否为四娘,怎料却听见了一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四娘是病死的。她染上风寒,最后郁郁寡欢而亡。”
思守定睛一看,整个人傻了。厅里站着的身影,正是她娘亲的哥哥——当朝礼部尚书相涛。
“相家人逼死了她。”白石磬立于厅堂之上,那抹清魅身影震慑众人。
“逼死?”相涛冷哼了声。“她的性子那么倔,相家人如何逼她?”
“当年若不是瞿罗山庄事务缠身,我早可接回四娘。”白石磬的眸子阴寒,目光流转间杀气进露。“我到相家时,四娘已死,城内众人皆道你为名为利,打算将四娘改嫁王孙,卖妹求荣。”
相涛脸色发白,一时出不了声。那年四娘带了两个孩子回到相家,他用尽方法隐瞒这个妹妹与蒙人有了孩子之事,只说四娘夫君早亡,四娘于是回乡。
她所生的两个孩子,他也隔离在后院深处,不让那两个孩子踏出相府一步,于是鲜少人晓得四娘已育有二女之事。而后,早些年就对四娘有意的京城王孙下厚礼欲娶亲,他为巩固自己在朝地位,于是一口答应。但四娘怎么也不答应,兄妹俩僵持着,四娘才一病不起。
“四娘看来温驯,但性子比谁都烈,她不答应,你便以兄长身分欺压她,后来她郁郁寡欢入了土,你甚至卖了她的鸣风琴,饱了私囊。”白石磬掀起一抹淡然冷笑。
“她是我的妹妹,她死了,我当然可代为处理她的遗物。”相涛神色十分难看,但身为大宋高官,他昂着下颚,丝毫无惧怕之意。
“四娘可有孩儿?”若当年她那孩子幸存下来,今年也有十七了。那是他爹最想要的血脉,更是他亟欲亲手毁掉的东西,即便那孩子,是四娘十月怀胎所生。
“没有。”相涛不说。
当初带回的两个小女娃,四娘曾亲口承认,是蒙人孽种,她许为人妇还做出这种事,实在令相家蒙羞。
“没有?”白石磬剑光一闪,银剑指地时染着鲜血。“当年四娘离开瞿山庄时已有骨肉,她腹中所怀,是我的手足。”
“哇啊啊啊——”相涛左耳被削去,痛得倒在地上滚来滚去,再无法多想孩子的爹究竟为谁的问题。
思守整个人一震,手中丹青落了地。
手足……
她脑中嗡嗡作响。
手足……
“少爷,接着削了他的右耳,再削他的鼻子。”穿着杏黄罗衫的小关娇笑着,火上加油一番。
然而,白石磐冰冷的眸却漠视小关,往外移去,随即见着神色异常的思守,与那幅掉在地上的画轴。
“你出来做什么?”他眉头稍拧,些微不悦。
思守慌张地拾起地上画轴,拂去沙尘,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白石磐叫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