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忙碌中仍不忘思索问题所在,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风波又误会他和羽瑶有什么了。上次还算事小,哄她两句就过去了,风波也并不真介意,但这次呢?
他反省、回想——唉,他那天实在是让混乱的场面给冲昏了头,一下是孟凯的死讯、一下又是羽瑶的疯狂失控,他不知怎么就将一身的压力全爆发在风波头上,糊里糊涂的痛斥她一顿。
风波何过之有?他在情急之下只晓得顾全羽瑶,风波心里又是怎么想的?如果纯粹气过就算了,她为什么特意挑这时请假?更绝的是连电话线都拆了。愈想愈不安的千寒,再也忍受不住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跑一趟风家。
为了一个无中生有的误会被判出局,他说什么也不甘心!
“伯母,您一定帮得上忙的!”千寒颇为激动的说。风波母亲看来是明理人,或许他该求助于她才是方法。“请您说服风波出来和我见一面。有错,我道歉;有误会,我澄清,天下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要她给我机会,我相信事情会有转团的余地。”
“我也相信,不过无须急在一时。现在的风波坚持不肯见你,你光着急是没用的。”刘玉臻置身旁观者,自然不似两个年轻人的冲动,时间绝对是有助于事的润滑剂,等待未尝不是一种契机呢?
“可是我——”
“你不妨再回去冷静几天。解铃还需系铃人,想清楚症结所在,然后对症下药,也才不至于功亏一篑。”
刘玉臻说完这句话便离去了。
解铃人、症结——羽瑶?
两天过去了。
风波既无聊又颓废的赖在大床上,动也不想动。
爸爸的叨念在妈妈的劝阻下暂告一段落,耳根清静了,却突然觉得闷的慌。
唉,原来上班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怎么以前都没发现呢?
终于无聊到一种几乎教人疯狂的地步,没办法,她开始嚼舌根度日;干脆把久未联络的同学朋友全部挖出来大肆骚扰一番,扯些有的没的,时间就这么打发了。
当然,电话线也已经接上去了,反正妈不都说了——“波波,如你的愿了,他说最近都不会再找你了。”
“你怎么跟他说的?”
“妈自有方法,总之全都照你的意思了。你不见他,我让他别再来,他答应,就这样。”刘玉臻望着女儿欲哭无泪的模样,笑在心里。
风波恨得牙痒痒。这个黎千寒可真是‘阿沙力’呀!早知他那么听话就叫他去跳楼好了。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风波望天花板兴叹。愈不见他,就愈想他,而这一想,偏偏想出一大堆眼泪;眼泪干了,又怨自己没用。风波整天就窝在房间净干些没营养的事,成了名副其实在泪水中打滚的怨妇。
尤其最最变态的是,她一天到晚就想起千寒那晚偷溜进她房里,两人亲热的画面,不知不觉浑身发烫了起来——噢!她不只变态还色情。
难怪人家说睹物思人,她关在这房里迟早会关出病来的。
“你爸爸不是好东西,以后不准你认他,听见没?”对着自己肚皮说话,也是她每日的例行公事。
“妈咪先声明在先哦!;是你爸爸不喜欢我,不是我故意让你做个没爹的孩子,你将来可别怪妈咪,不过你可以怪你爸爸,妈咪支持你。”
“哼!没男人我们也能过得很好,就让他去当别人的爸爸好了。我们从此跟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再也不理他!”
嘀嘀咕咕一番之后,风波都会后悔得要死。这算不算最失败的胎教?
唉,好闷好烦呀!她伸个大懒腰,手正碰到被她胡乱丢在床上的电话,适时一阵铃声大作。
“喂。”她要死不活的接起。
“风波?你是风波吗?”对方是个女声。
她突然猛一翻身,顿时天旋地转——完了,她真的是躺太久了,但她还是紧捉着电话喊:“羽瑶?”
“是啊!好久不见了。”羽瑶语气祥和,不再有生产那天的歇斯底里。
风波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一听到羽瑶的声音竟鼻酸了:“对——对不起,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向你当面道歉。”
其实,风波这些日子以来始终惦着羽瑶,她的丧夫之痛怎不教人挂虑?一个刚产下幼子的寡妇啊!
“风波,千万别这么说,你根本就没作错什么,命该如此,与你无关。”羽瑶似乎已接受现实了。
“你还好吧!孩子呢?是男是女?谁帮你做月子?”
“是个女娃娃。千寒送我到一家做月子中心,凡事都有人为我打理,很方便,也很舒适。我真的非常感激千寒,他帮我太多太多了;要不是有他安排一切,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风波的心颤了一下,艰涩的答:“是啊!有他照顾你,你尽管安心的做好月子,自己要保重身体,别太伤心了。”
羽瑶沉默片刻,忽然说:“风波,我想见你。”
“见我?”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偶而想找人说说心事都没伴。”
“怎么会呢?我想千寒他很乐意听你说心事的。”她语气有酸溜溜的吗?希望没有。
“千寒毕竟是个男人,我有些事不方便对他说——风波,你是不是没空来陪我?那就算了,我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
“不,不是这样的,我早就想去看看你了,只是不知道你人在哪里。”风波旋即改口。她觉得自己愈来愈可憎了,羽瑶不过希望有个女伴作陪,她为什么这样小气?就算千寒选择羽瑶,也不是羽瑶的错啊!
“我什么时间过去比较方便?”她终于说了。
“现在吧!千寒这时候忙着上班不会来的,我们正好可以说些悄悄话。”
羽瑶像是刻意强调这一点。不过,风波仿佛吃了颗定心丸,倒是毫无顾忌的赶去做月子中心了。
原已娇小纤弱的羽瑶,似乎在少了那隆起的肚子后更显削瘦。
一束长发整齐的盘在脑后,粉蓝的纯棉睡衣衬着她过份白皙的肤色,尖尖下巴、单薄的面颊,整张脸仿佛只见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羽瑶,你一定都没吃东西。瞧你,瘦得不像话。”风波一进门就忍不住的嚷,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一番。
“怎么没吃?这里一天供应六餐,光是补品的多样就够教我眼花缭乱了。况且不吃东西会奶水不足的,虽然食欲不太好,还是勉强吃了些,喂宝宝要紧嘛!”羽瑶含蓄的微笑。
“你自己喂母奶啊!”
“当然,对宝宝来说,母乳是最佳的食物,又可增强抵抗力,比起奶粉更适合宝宝。”
“我以前听有生产经验的同事说,宝宝吃奶的吸吮力会令妈妈痛得要命哩!”
“等你自己做了妈妈就能明白,那一点痛其实是算不上什么的。”
羽瑶始终保持着安详笑容。不过,风波还是问了:“你心情——好一点了没?”她问得顾忌。
羽瑶知道她指的是有关孟凯过世的事。一声轻轻的喟叹:“人都走了,我又能如何?再多的泪水也唤不回孟凯了。”
风波紧握着她的手,倒是自己先红了眼。“羽瑶,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坚强,宝宝需要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千万不能被现实击垮。”
“这我明白。只是——唉!”羽瑶也跟着哽咽了。“不值得啊!风波,孟凯死得太不值得了;他才廿四岁,这么年轻,却为了金钱纠纷而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