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她终究忍了下来,没问出口。
她很清楚自己的角色地位,有些事情她可以追根究底,而有些事却不是她可以知道的。不论聿亘有多宠她,只要是她认为自己不该涉手的事,她就不会过问。
“我相信你有你这么做的道理。”她一向如此相信他的所作所为。
聿亘微微一笑,转身坐上楠木大椅,顺手将她带入怀中。“还是你最了解我。”他含笑的薄唇轻轻地在她如玉般的脸颊上磨蹭。
他的逗弄让她时而触痒不禁地轻笑出声;两人之间的气氛是情人似的亲匿甜密。
片刻后,聿亘停止了逗弄,静静地将楚晌柔美的身子搂在怀里,闭目冥思。
和他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就快不存在了。他很清楚,聿煨这次获罪非轻,即使以王爷之尊,也是斩罪难逃;不久之后,他就没有同母的兄弟了。
这令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生命中失去了一些什么东西……啊,就好像丢掉了影子一样,虽然微不足道,却总让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有点怅然……
然而,就算失去了同为一体的影子,他会感到孤单吗?他知道他不会,因为他拥有楚畹,那是他一生情感的寄托,只要有她在,他永远也不会空虚落寞。
初见她时,他只惊艳于她绝世的美貌,作梦也没想到他会有如此在意她的一天;但等到他发现自己开始在意她,他的心早已满是她的倩影,舍不下她离他而去,春恨秋悲只愿和她一同度过……
“你会怪我以前那样对你吗?”他突然开口问道。
“不会。”楚畹温顺地贴伏在他宽厚的胸膛,回答得毫不迟疑。
“为什么?”他按着她纤细的肩膀,将她稍稍移开,疑惑的眼神直视她温柔的眼光。
“以前你将我当成是自动送上门来的交易品,而我的确也是,所以你那样对我,无可厚非。”她极理性地说。
“你……”她豁达的思想令聿亘不知该感动,抑或惊讶。她真的太聪明了,跟以前他所遇到的那些自以为是、又爱无理取闹的女人截然不同。“你很聪明。”他坦然地说出他的想法。
对于他的赞美,她只是淡淡一笑,不多说什么。
她真的聪明吗?不,她只是认命罢了。自从抄家以来的乖舛命运,让她不得不学会默默认命,而不去怨天尤人。何况,他如今真的对她很好,关于以前种种,她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聿亘缓缓地重新将她环入怀中。虽然她不计较,但他仍有一种为从前向她道歉的冲动;不过,他是从不说抱歉的……就让一切尽在不言吧!
“我很感谢你。”
“什么?”他低下头看她,不明白她何故突然说谢。
“我们楚家被查抄那一天,谢谢你救了我。”她现在才想起来,一直不曾向他道谢。“我真的非常感谢你,那天倘若不是你及时出现,或许我早就没命了。”
他回想起认识楚畹的经过。“是吗?既然你那么感激我,为什么后来你竟忘了我?”一想到这件事,他俊逸的眉宇不禁又皱了起来。
“我忘了你?”
“你在王府中见到我的时候,并不认得我。”他恶狠狠地提醒她。即使是现在重提这件旧事,他心中还是非常不悦。
她想了半晌,终于想起他所说的这件事。“喔,你说那个啊!”她浅浅微笑,“我不是忘了你,只是在我家见到你的那次,我并未看清你的相貌;再次相见时认不得也是理所当然的啊!”
“就是这个原因?”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楚畹笑着点点头。
天啊,连他自己都感到好笑——他当初竟然还因为她不认得他而生气,以为她忽视他!
不过,这是不是表示他从很早就非常在意她呢?这个念头忽地闪过,他不禁又愣住了。也许是吧,只是当初他偏狭的心不曾注意到罢了……
原来对于这个聪明的小女人,他早已倾心……
“对了,你当初为什么愿意救我呢?那时我对你而言只是个素昧平生的人,况且还是钦犯之女,你因何救我?”
“这个嘛……”他迷人的俊脸笑了开来,使劲将她搂得更紧。“可能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的妻子吧!你不觉得我们很有缘吗?
是啊,希望这份缘能持续到永远……她在心中诚心祈祷。
朝廷中多位大臣联名上书参劾二王爷聿煨,经刑部首证,果然交通外官、营私舞弊、盗侵国帑、剥削民膏等多项罪名属实,龙颜大怒,将二王爷聿煨削爵下狱,所牵连之大员如大学士福勋、中堂大人纳兰则英等人,重则问斩、轻则流放,以清吏治、以仿效尤。
后来又有人密报,二王爷曾和前朝谋逆的“叛王”——恭亲王同恶相济;经过搜查,由王府中起出数封密函,罪证确凿,二王爷罪该问斩。
聿颖贝勒一听到这个消息,震惊非常,立刻到刑部详细询问。了解大略内情后,他气极败坏地往靖亲王府急奔。
“七哥!你为什么这样做?”他怒气冲冲地闯入书房,对正在看书的聿亘劈头质问。
聿亘见状,气定神闲地把手中的“法言”放下,悠然回问:“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遣人密报皇上,将二哥和故恭王爷来往甚切的事说出来?你明知道这样做会害死二哥的!为什么?”
“啊,你说这件事。”他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无辜样,“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我就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实话实说’!”聿颖一张俊脸充满了难以抑制的悲愤。“前几日二哥遭到弹劾,我来求你帮忙,你不理会就算了,居然还趁机加害二哥!落井下石,亲兄弟是这么做的吗?”
聿颖指责让聿亘微微不悦。“我没有落井下石。”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明明就有!”
“那不是落井下石,我只是让他‘祸不单行’罢了。”他悠然望向渺茫的远方,淡淡冷笑。
“‘祸不单行’?……难道……”聿颖倏地白了脸色。“众位大臣联名上书的事,也是七哥所策动?”
“没错。”
他不敢置信地倒退数步。“为什么?大家是亲兄弟不是吗?七哥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有一丝隐藏不住的颤抖。
七哥向来以冷残绝情闻名京城,他不是第一次见识到七哥的手段,但却是首次目睹七哥残害自家人;他真的不能相信七哥会做出这种事。
“亲兄弟?”聿亘残戾地冷哼一声,脸上是阴绝冷鸷的神情。“当他派遣死士狙杀我之时,可也曾想过我是他的亲兄弟?”
“什么?”这个消息给予他的打击更大。“上一次偷袭七哥的刺客真的是……”
“你不知道?”
“我曾这么怀疑。但我问过二哥,二哥说不是他呀……”
“哼,聿煨那个懦夫岂有承认的胆子?”聿亘显得相当不屑。“我已经再三容忍他,而他这次竟敢犯到我头上来,就别怨我痛下杀手!”
他曾答应过额娘,不伤害聿煨,但现在是聿煨自己逼他做绝——聿煨想杀他,他就让他先没命!
“这的确是二哥对不起你,但七哥想报仇的话,针对二哥也就算了,何必牵连那么多大臣呢?”现在他知道二哥是罪有应得,但关于多位朝臣同时获罪的事,仍是未能谅解。
“他们死有余辜。”聿亘慢慢地站起身来。“你以为那些盗侵国帑、剥削民膏的罪状,是我一个个捏造出来的吗?告诉你,那全是事实。像这些国蠹民贼不予以铲除,难道还要留下来祸国殃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