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聿亘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命令那几个婢女:“你们先出去。”
婢女们相视一眼,迟迟不敢应命。
“想等人来捉吗?”他依旧背对着她们,语气不愠不火。
她们面面相觑,低声商议了会儿,方无可奈何地从聿亘身侧走出去。
“我们……我们家小姐昏倒了,请…请公子…帮忙照料一下……”临出门前,最后一个丫环回过身来,红着脸欲言又止地,说完才惴惴不安地走出去。
众衙役自动的上前押下她们,小心翼翼地朝他禀告道:“王爷,我们到前厅复命去了。”深恐靖王爷不放过他们。
聿亘点头允许他们离开。就在他们大松一口气时,他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你们,本王记着了。”
无疑宣判了他们的死刑。
“把他们赶走……不!不要进来……小苹……藕花……救我……”
锦床上,楚家的六小姐楚畹正裹裳而眠,但睡得不是很安稳,似乎陷入什么可怕的梦魇中。
片刻后,她满头大汗的惊醒过过来。
“这里是……”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在发现四周熟悉的摆设后,不由得稍稍安下心来。
可是,为什么她会回到自己的房里?记得她刚才好像在浴房啊……还有那些人……
“你醒了?”
正迷惑着,耳畔突然传来一个低沉醇厚的男声,她惊诧地转头,竟然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她床边!
“啊——”楚畹忍不住惊声尖叫,抱紧身上的锦裳迅速缩到床铺的内侧,“你……你是谁?”她吓得几乎心胆俱裂,娇柔的嗓音因为极度的战栗和惶恐而破碎得不成声调。
聿亘没有回答她,只是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惊慌的模样。
不愧是著名的姑苏美人,连害怕的神情都美得动人。他在心中想着。
“你……刚才那些人……”她想起方才在浴房外企图窥视她的衙役,自然而然将眼前的男子和那群衙役联想在一起。
“没事了,那些人已经走了。”聿亘一眼便看出她的疑惧。
这么说,他不是和他们同伙的?楚畹闻言才放心下来。
她不禁抬头看他,因为背光的关系,她看不清他的相貌,但却将他的服饰看得一清二楚。
她们家是织造,所以她对于一些布料的好坏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眼前这位公子身上的衣料华丽非凡、裁工也相当讲究,可想而知他的身份必定非常尊贵。
“是你救了我吗?”
聿亘微一颔首。
“谢谢你。”她非常感激地向他道谢。“不过,我想知道……我……是否……被他们……给看见了……”她万分羞涩地低垂着头,声音轻如蚊蚋。
她实在不想问一个男子这种丢脸的问题,但这个问题真的对她很重要。万一那些衙役真的看见她了,那她就不打算再活下去了。
“没有。”她是连一根头发都没有让那些衙役见到,但整个身子却被他看光了。
楚畹闻言放心地吁了一口气。还好,如果她真的被那些衙役看去,就算她跳黄河一万次,也难洗今朝的耻辱。
她伸手拍拍自己的胸口,这一拍,她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她狐疑地缓缓揭开身上的锦被,想看看是什么不对劲,一看之下才惊觉不得了了——她锦裳下的身子几乎全裸。
楚畹发现自己的身子除了零乱地裹着一件披风之外,完全赤裸,忍不住再度惊叫失声。她这才想起刚刚她是在浴桶浸浴,浑身赤裸是很正常的;但他说救了她,那不就表示……
“你……你全看到了?”她羞惭得抬不起头来,一张粉脸红到不能再红了。
天啊!她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丢脸,真是有够丢脸的!照这情形看来,恐怕她不止被他看光而已,身体也让他碰着了……
“抱歉,不过我别无选择。”聿亘一贯淡漠地说,沉黯深邃的眼眸饱览她动人的娇羞。
刚才众人都走了之后,浴房只剩下他和昏迷在浴桶中的她,为了不让她纤弱的身子久泡在冷水中,他不得已才出手将她抱回她的房里,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她是很美没错,但他对于吃这种趁人之危的豆腐没兴趣。
“我知道,没…没关系…”虽然感觉很羞惭,但她也只能这么说。
“如果你没事的话,我要走了。”他耽误太多时间了,现在大批人马应该都已在大厅中等候他。
楚畹听说他要走,连忙抬起头来,“公子,请留下姓名好吗?”她努力地想看清他的相貌,但由于他一直背光的缘故,她只能看到一片阴影。
“你没必要知道。”聿亘转身离去,“楚府已经被抄了,这里不能久留,你自己保重。”
真遗憾,这样的美人,倘若她不是钦犯之女,倘若她的身世不是这么低下,也许他会考虑收她为侍妾。走出房门,聿亘不禁淡淡地叹息。
他的身形已经离去很远,楚畹依然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不知不觉中,他的身影逐渐在她心里壮大……
楚家被抄之后,楚夫人收拾了一些仅剩的细软。母女三人狼狈的整日相对哭泣。
“我儿,我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得想个法子救出你们的爹和兄长才行。”一日,楚夫人擦干了眼泪说道。
家财被抄没就抄没了,从此要过苦日子她也认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家人平安,她不能坐视夫死儿亡,让楚家从此绝后!
“娘,您可有什么办法吗?”六小姐楚畹紧张地问道。
由原先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变成一个贫苦丫头,楚畹一点也不难过,她唯一担心的是父兄身在京城大牢,吉凶未卜。
“唯今之计,只有找人帮我们了。”
“找人?现在还有人愿意帮我们吗?”五小姐楚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
“娘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们楚家如今败落成这样,亲友们别说帮我们了,躲都来不及啊!”
“话虽如此,但我相信有一个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
“是谁呢,娘?”楚畹连忙问。
“你们的舅舅,现任中堂纳兰则英。”
纳兰则英是楚夫人的兄长,但他们并非同母所出,自幼兄妹之间感情就不甚亲,楚夫人出嫁之后兄妹间更是鲜少联络,若非真的走投无路、求救无门,楚夫人也不会想到要去求他。
“舅舅?您说的是那个舅舅吗?他会帮我们?”楚兰非常不敢相信。“不可能的,娘。爹以前曾说过那个舅舅是很势利的人,当初以楚家富有的家世,他都很瞧不起我们了,遑论我们而今已被抄家,您想他有可能理我们吗?”
楚兰对那个素未谋面的舅舅相当反感。
“这……总得要试试看啊……”老实说,楚夫人也不确定她的兄长是不是肯帮她,但为了丈夫和孩子,她不想放弃这唯一希望。
“不可能的!那个舅舅不可能会帮我们还债的!”楚兰不抱任何希望。“休说二十五万两这一大笔数目,舅舅连一百两都不会给我们。”
“娘不是要叫你们舅舅替我们还债。”楚夫人解释地说。
二十五万两,就算她哥哥愿意帮她,他也没有这笔钱!
“那娘是打算?”楚兰不解地问。
“没错,拖欠官银是我们不对,但我们楚家之所以亏空朝廷那么多钱,并不完全是楚家的错,朝廷也有责任的!”
这的确是可行之道,如果向皇上解释清楚,也许朝廷会宽恕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