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氏传统不容打破,帮主一旦开了外传的先例,组织迟早会四分五裂。」没有袭家血统的人继承帮位,难保将来各堂各会里的有心份子不会为了争夺大位,各立山头、明争暗斗,造成自相残杀的局面。
袭日魄笑了笑,率先言明:「就算传位给我,结局也是一样的,只要我当上了帮主,我一定会亲手结束组织,让一切都在我这一代结束。」
「你敢?!」
「我结扎了,爸。」不厌烦地再提醒老人家一次。「我已经这么做了。」
这死小子存心想气死他!袭南天忖度,他这儿子明明什么都遗传他,脾气甚至比他这老头子更直更硬更任性,但却又该死的一点都不像他,否则当年才十岁的袭日魄,就不会「大义灭亲」,去报警密告自家有人聚赌,请警察来抓走自己老爸,只因为当时他要准备学校的月考,嫌吵……
这小子从小就太冷情、太冷静了,他做任何事绝对都是经过缜密的计算。
心念一转,袭南天瞪着袭日魄,似在打量思索。半晌,袭南天出乎意料地笑了。
「哈,你这小子,可差点蒙到我了。」袭南天不知哪来的笃定。「你根本没有这么做。」
袭日魄微笑,手指从胸袋中夹出一张纸。「这是医生证明,要看吗?」
「证明可以造假。」
「需要去找你最信任的冯医生『验明正身』吗?」袭日魄耸了耸肩。「我无所谓。」
「不管你生不生孩子,总之,帮主的位子我是传定了,你要打什么算盘请便,反正到时候要去跟列祖列宗写报告做交代的人是你,不是我,我已经尽到传位的责任了。」袭南天也撂下狠话。
「爸,你这是在耍无赖。」
「我是啊,怎样」要来比任性,奉陪!他不在乎赌上人生的最后一把。
袭日魄睇了父亲一眼,笑了。
「您也差点蒙到我了,爸,我看您状况很好,不像是个重病之人,不管是骂人还是耍赖都中气十足,再多活个十几年绝对不成问题,帮主之位您还是自己多留几年吧。」就算是摆明了被人从义大利给「骗」回来,他还是很高兴看到父亲身体状况比他以为的好。
「我不在乎随时嗝屁。」只要儿子愿意接任帮主,他死而无憾,只是……如果有孙子抱就更好了。
「可是我在乎。」
袭南天不以为然。「哈,如果不是知道你不想我这么快死的真正原因,我还真要以为你这不肖子又打从心底关心我了呢。」
「我是在关心你。」
袭南天怪调冷讽。「哈、哈哈--我感动得快要哭了。」
真的有哭声。
咦?
「有人比你早一步了,爸。」袭日魄直接回答了他心里的疑惑。
房门外隐隐骚动着,脚步声、说话声,盖去了遥远而模糊的哭声。袭南天皱眉,唤进房外的手下。
「在搞什么鬼啊!有谁在哭吗?」
「呃……那个……」黑衣手下忌惮地瞄了袭日魄一眼,吞吞吐吐道:「大门外有个人……说要找少爷……」
「找我?」没有人知道他回国的事,谁会来找他?
「男的女的?」袭南天代儿子问了。
「是女……女的。」
「哦?」袭南天看了袭日魄一眼,有点贼。「女的?」
「她……她在外面哭闹,说什么都要见少爷。」
听起来似乎有点意思。「带她进来。」
「是。」快速领旨办事去。
袭南天望向袭日魄,似笑非笑地。「你马子来找你了?」
「我现在身边没有女人。」笃定淡然。
「可能是以前的马子。」
「不可能。」在台湾绝不可能。
「话别说得太早,天底下没有不可能的事。」袭南天倚老卖老道。
袭日魄没搭话,只默默点起一根烟,神情自若望向窗外。须臾,手下领人到。
「帮主,人……带来了。」
话未落,一抹粉红色浑圆的小身影迅速窜进房,直接扑向袭日魄。
袭日魄手上的烟差点被撞掉,他有些讶异地瞅着像只无尾熊一般,紧紧攀黏在他腿上的「粉红小肉球」。
「怎么会是个小鬼头啊?」袭南天错愕道。
「*%@#&*。」呜呜呜……
而且还是个听不懂在说啥的小鬼头。
「她讲英文?」袭南天问。
「不是。」
「义大利文?」
「不是。」
「那她说的是哪国的番话?」
「谁知道。」
「打地……」
「爹地?她叫你爹地」袭南天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句他可听懂了。
「我可听不出来。」炯炯有神的深目对上一双无辜小泪眼,丝毫不见任何疼爱之情。
「她明明叫你爹地。」意外的惊喜,让袭南天忍不住眉开眼笑。「闹了半天,你已经在外面有孩子了。」这小子在结扎前,总算还干了件「好事」。
「我不是她爹地。」袭日魄沈声道,瞪着巴在他腿上的小麻烦。「走开。」
胖嘟嘟的小手说什么都不肯放松,小脸贴紧他的大腿,泪水鼻涕全抹在他笔挺的西装裤上。袭日魄锁紧眉峰,缓缓熄掉手上的香烟,冷不防抬脚一蹬,「粉红小肉球」手一软,从他腿上滚了出去。
小东西被惊吓到,哭声如雷--
「哎呀呀,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冷血?把小丫头吓到了啦--」袭南天将轮椅推向前,将孩子抱到跟前。「来来,不哭,告诉爷爷,妳叫什么名字?」
「小新……」小脸不认生地埋进袭南天的怀中。
袭日魄冷冷望着眼前的情景,忽然觉得荒谬至极。他竟然被一个黑社会老大指责冷血如果这是说服他继位的另一出戏,这种安排未免太没有逻辑可言了。
「爸,她不是我的孩子。」他好意提醒「思孙心切」的父亲面对现实。
袭南天完全不以为意,他看着儿子铁青的脸,心情大好,放下黑社会老大的身分,他现在只是个巴望有儿孙的老父亲。大掌抚上小女孩微鬈的鸟窝头,袭南天黝黑霸气的脸上流露出一抹慈光。
「乖乖,告诉爷爷,妳妈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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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恩宠站在人来人往的骑楼下,喝着珍珠奶茶,一双灵黠的大眼骨碌碌地对着眼前过往的人群猛转。
虽然已经过了下班和晚餐时间,台北东区的街头仍然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人潮就是钱潮啊。
咽下最后一口珍珠,润了喉,又是一条勇猛抢钱的英雄好汉!李恩宠扯开嗓,奋力对着路过的小姐美眉们,重新奋力叫卖。
「来来来,保证国外进口最新品,今年夏天最in的款式,小姐,看看嘛--」
可以掏钱的金主小姐们脚步匆匆,偶有投来关爱的眼神,也很快地掩没在路过的人群之中。
「喂,小萝卜头呢?这几天怎么都没跟妳来?」隔壁摊卖首饰的何春满趁着没有客人光顾的空档,一边大口扒着便当,一边找话题闲嗑牙。
她和李恩宠因为摆摊认识,一起占地盘,一起躲警察,也一起缴交保护费,有事互相罩对方,完全是互相依存的生命共同体。
「送去给她老爸带了,总也该让『那个人』尽尽当父亲的义务。」李恩宠表面说得轻松,但折迭衣服的手却迟疑起来。
好多天了,不知道那个小麻烦现在怎么样了?她还真有些担心……
「啊?妳……跟妳老公……没有在一起?」何春满有点讶异,认识那么久了,说实在的,她对李恩宠的家庭状况还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她一直很缺钱,一直在努力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