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于被他拘禁在房里,自从她从鬼门关前兜了一圈回来以后,他好心的派人送给她各式各样的画笔,五颜六色的画纸,就是不曾亲自来看过她,一次也没有,而她和他的赌约还有四个月又十二天。
她在病床上躺了多久?算来算去,好像躺了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对她而言是一大片空白,她的灵魂飘到中国、飘到天空、飘到海洋、飘回童年,那里有师父、拂之不去的药草味和高山、白云……
没想到,飘过一处又一处,她的人还是没飘出拉斯维加斯,醒来,还是在这张大床上,只是少了梦中总是凝视着她的那双眼。
那是一双深黑色的瞳眸,好深好深,有时像海洋一般的波涛汹涌,有时像湖一般的平静无波,他总是这样守在床边看着她,告诉她——
“你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绝不可以死。”
霸道的无以复加!她想骂他,可是开不了口,她想瞪他,觉得眼皮不听使唤,她想干脆赏他一个耳光,可是总觉得抬不起手臂……
他一直那样看着她,守着她,说上一万次一千次;没有他的允许她绝不可以死这样的话,听得她都佩服起他的罗唆与长舌,好想叫他闭嘴……
那双眼的主人,清清楚楚是舒赫,连在梦里,他竟然都还来纠缠她,牢牢的捉住她不放手……是前世造的孽吧?她欠他的,所以连命都不能随便丢,让他唤着唤着又给唤了回来。
画笔沾染上的是暴风雨过后天空清澈无比的蓝,这回,她画的是舒赫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是一双,不是一只,画了太多独眼龙,她有些腻了,待会再想想怎么丑化他。
她很专心,专心到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直到那个人低柔的嗓音传进她的耳畔——
“很棒的画作。”
是他,舒赫。
“我以为你死了。”眸也没抬,爱妮丝继续作画,硬是把画中那原本漂亮的眸子给狠狠画上一道红色的疤。
舒赫对她的冷言冷语丝毫不在意,唇边反逸出一抹笑,“你想我?”
“去你的!”爱妮丝将手上的画笔朝他一丢,刚好丢到他那烫得笔挺的白衬衫上,立即为那一抹白染上天空般清澈的蓝,挺美的构图,看得爱妮丝有些傻眼,好半天才找到舌头,“我要是会想你这种大坏蛋,彩虹马上就会从天边冒出来!”
好想好想,在那片天空蓝中画一道彩虹……
如果他同意站在那里动也不动的话,她真的会这么做。
她的眼神看着他的身体,写着浓浓的渴望……舒赫眉一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她该不会又想动脱他衣服作画的脑筋吧?
当年她脱光衣服的耻辱历历在目,他永远忘不掉,但她也合该受到教训了,千不该万不该再对他露出这种饥渴的眼神。
如果,她是哈他的身体想跟他做爱,他铁定奉陪到底,但他知道她不是,她是哈他的身体没错,不过是因为画画,而不是因为想要他抱她……这对他而言又是另一种耻辱。
一个女人用着闪闪发亮的眼神渴望着他的身体,不想跟他做爱……除了爱妮丝,全天下大概找不到第二人。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可以骂人、可以丢东西,还画了一堆模特儿只有他的画。
一排看过去,画里的主角全都是他,舒赫看着看着,唇角的笑意止不住,眼底的笑意也掩不住。
“笑什么?”她瞪着他脸上诡谲的笑意,一眼便随即将目光移到他的腹部,莫名其妙地,她竟有一股冲动想要拉开他的衣服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刀疤呢?如果有,刀疤又有多深多丑?
听说,为了亲眼看见她平安无事,他任由伤口裂开也不肯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守在加护病房外头十几个钟头。
听说,她平安无事又昏迷不醒,他派了世界各地最有名的中西医大夫前来拉斯维加斯替她诊治。
听说,他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关系,废寝忘食的守在她床边几天几夜,只为了把她从鬼门关前救回来。
这些全是张嫂每天端三餐进来房里时断断续续对她说的,像是在播放连续剧,一天一点,却让她印象深刻的烙在脑海中拂之不去。
她不信,一点也不信,自己在他心中竟有这等份量?想破了头,终是想出了一点端倪,因为他是个输不起的男人,因为她还没有爱上他,所以他不能让她就这样死去。
“你很想我,我很高兴。”这回,他用的是肯定句。
“我想你?”爱妮丝挑起了眉,似笑非笑的瞅着他,“你是从鬼门关兜了一圈回来得了失忆症了是不?”
舒赫扯唇一笑,“得失忆症的人恐怕不是我。”
“什么意思?”她瞪着他,感觉体内有一部份的理直气壮慢慢愦散。
“不要这么快爱上我,嗯?太轻易便赢得赌注实在一点挑战性也没有。”
她爱上他?他在什么天方夜谭!
“你真是自大的可笑。”她竟然会为了张嫂对她说的那些子虚乌有的事觉得感动?舒赫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宁可相信自己的感觉。
自大、狂妄、变态、自以为是、唯我独尊、高高在上……他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那场赌注罢了,在别人眼中是对她的在乎、体贴、深情……
指尖轻顺着她火色微卷的长发,舒赫弯下身,闭上眼轻嗅着她身上、发上的香气,淡淡地,真的很淡……
莫名其妙的放心了,双手从身后越过她的颈间,将她轻柔韵环抱在怀里,舒赫极轻极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在她的身后,让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神情,但,他的指尖好温柔,拥着她的双臂像宽大无边的羽翼,将她密密的护在怀中,仿佛怕一阵风把她给吹了……
很奇妙的一刻,她像是他最珍视的宝,最割舍不下的依恋。
她很想就这么不说一句话,安静的当只乖巧的猫,只要偎在主人怀里享受主人对她的疼惜与眷恋,没有那么多前仇旧恨,没有那么多计较,没有那些自尊与骄傲,单纯的爱着……
只是,她从来只是只会张牙舞爪的猫,那种会高昂着下巴走路、对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自私小野猫。
而舒赫,也不是那种会爱护小动物的善心人士,他不是要爱她,而是要想尽办法征服她……
如果,她继续沉醉在他温柔宽大的怀中,她将会一点一滴的被他给收服,连皮带骨吃得一丝不剩。
“别演戏了,舒赫。”她的声音懒洋洋地,没有伸手推开他,也没有伸出爪子抓伤他,更没有张口咬他,事实上,她平静又疲惫的让她自己都了吓一跳。
是身子还虚弱吧?总觉得提不起劲来跟他上演全武行。
她身后的男人微微一怔,笑开了,“你很不进入状况,爱妮丝。”
“我没义务陪你演缠绵悱恻的爱情戏。”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很舒服,让她不太想动,“如果你抱够了,请你放开我,别像个孩子似的腻着,这一点都不像是鼎鼎大名又冷血无情的地下总统舒赫。”
事实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喜欢极了被他抱着……这是件可怕的事,她绝对,绝对不能让这种感觉继续下去。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对他的感觉竟然松动了?因为张嫂的那些话?还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所以忘了他是个多么坏又多么狠毒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