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不看向邵瀚,越显现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又深切了解好友性格的邵瀚,立刻明白事有蹊跷,他眯着眼,锐利地检视好友脸上那分不自然的神情,他很清楚,硕文为人正直,心地光明,跟自己是南辕北辙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也是硕果仅存的清纯好男人,脸上表情一向藏不住内心的波动,而且他这好兄弟不擅说谎,当说谎时,眼珠子总是瞟往别处。
回想刚才进门时好友脱序的撞墙行为,再加上现在一脸的忐忑不安,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之所以如此不对劲,全因为自己刚才不经意说出的玩笑话。
不会吧?那句玩笑话有这么严重?
邵瀚一向有个很性格的毛病,就是犯贱通常不只犯一次。
「你喜欢男人?」他真的只是逗着他玩的,岂知竟换来好友变脸的回瞪。
「我怎么可能喜欢男人!」
好友的强烈反应把邵瀚瞪傻了,他从没见过硕文如此激动,忙举双手告饶:「我是开玩笑的。」
当何硕文说出口,立刻察觉自己的口气大冲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沉不住气,第一次是拿头去撞书柜。
他一脸懊恼。「抱歉,我不是凶你,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邵瀚拍拍他的肩,不但不介意,反而大方安慰好兄弟。「我知道我结婚对你打击很大,现在又跟老婆有了爱的结晶,这一世我无法回报你的爱,但下一世我们可以结为夫妻。」
「你在胡说什么?」他的正经八百惹得何硕文神情更为阴郁。
「咦?你不是因为爱上我而苦恼吗?」
「鬼才爱上你。」
「我可以接受。」
「接受个头。」
「我了解你的苦衷。」
「我哪来的苦衷。」
「你暗恋我很久。」
「我要暗恋也不会选你。」
「不然选谁?」
「一个年轻的——」噤口!
意识到自己说溜嘴,让何硕文全身僵硬,居然忘了打游击一向是邵瀚厉害的套话招数之一。
「年轻的什么?」
「没什么。」
「说。」
「……」
「装哑巴没用。」
「麻烦把你的贱脸移开。」
「说。」
邵瀚的脸占住他整个视野,连呼吸都喷在他脸上了,令他汗颜加三级。
「我要做研究了,废话到此为止。」这么丢脸的事,想要他松口,下辈子吧!
「你有喜欢的人了?」邵瀚不死心地问。
「没有。」
「喂,兄弟,不够意思咧,话讲一半会憋死人哩。」
守身如玉到足以让世人为他立一块贞节牌坊来歌颂的硕文,若真的有了喜欢的人,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喂,好兄弟。」
「你有完没完。」
「芳心大动别害羞,老二发情也不是你的错,别不好意思咩。」
「你很烦哩。」
「告诉我答案你就可以脱离苦海了。」好棒喔,以前都是他被好友的魔音逼得花轰,原来自己也可以念经念到换好友逃命。
「说嘛~~」
「……」
「别害羞嘛~~」
「压抑对男人生理不好。」
「……」
「小心性无能——」
「邵瀚!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很好,嘴里只吐象牙的人终于骂脏话了,真有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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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很快过去,尚有一个半月的暑假可以挥霍。
温家的男人各自结束了夏令营,浩浩荡荡地回来了,一个个忙着向彼此夸耀自己晒得多黑,历练得多有男人味,蜕变得多么威风八面。
温家是出了名的武学世家,以开武道馆为业的温铁男是两岸三地赫赫有名的武者,他的铁沙掌连外国人都慕名而来向他拜师学艺。
温铁男的妻子很早的时候便因病去世,留下五个年纪尚幼的孩子,妻子过世后温铁男便独自背负抚养五个稚子的责任,而他的教育方式自然也离不开「武」。
要孩子强身健体,习武。
要孩子懂得保护自己,习武。
训练孩子坚忍刻苦的个性,还是习武。
温家的五个孩子,也幸好个个性格开朗,天生好动,全继承了乃父的风范,从习武练出了兴趣,当他们逐渐长大,温铁男让他们自由选择想学的功夫。
老大学跆拳道,老二学柔道,老三学空手道,老四学截拳道,至于老五,温家唯一的女儿温柔,则选择了自由搏击。
倘若以为温家没有女主人,大人和小孩一定活在凄苦当中,那就错了!
温家人口众多,而温铁男为了培养他们刻苦耐劳,定下了一个规矩,家事谁做,由功夫高低决定。所以温家的早晨,都是从惊天动地、一片混乱中开始。
「喂!我的荷包蛋好了没?」
「催什么!再催就送你核子弹!」
「这汤里怎么没有鱼翅啊?」
「鱼翅没有,鱼刺倒不少!你要不要啊?!」
「奇怪,我的馒头怎么跑去你那了!」
「靠夭咧!自己吃完别想A我的!」
每天早上,地板被四头壮牛踩得像地震,碗盘刀叉在天上飞来射去,吃饭仿佛永远吃不饱似的男人们,个个像饿死鬼互相争食,动作慢的就别怪没东西吃,弱肉强食是温家铁律。
今天掌厨的是老二温良,因为昨天的武功比试输了,所以这一个礼拜的早中晚三餐由他包办。
不过男人就是男人,尤其大伙儿正处于精力旺盛的时期,老大到老三依序为大四、大三、大二生,至于年纪差不到一年的老四和老五,则是大学的新鲜人,但暑假一结束,他们就要升大二了。
一如往常,一群豺狼恶虎争食餐桌上的早点,只要是可以吃的都逃不过他们的利爪和尖牙,至于温父,则继续看着他的报纸,如暴风雨中屹立不摇的军舰,稳稳航行,不为所动,反正没人敢抢他盘里的食物,这就是一家之主的威严。
在这争食过程中,有一个人一反往常地保持缄默,没有加入这场野蛮的战局。
温柔一手撑腮,一手拿着馒头啃着,她长这么大,头一回细细打量家里每一个男人。
目光先瞟向大哥,吃进嘴里的馒头将两颊塞得像被打肿的猪头。
眼珠子转向二哥,满嘴油光,吃鸡腿不吐骨头,跷着二郎腿还抖个不停,像个流氓。
接着看向三哥,食物的碎渣掉得桌上都是,懒得用筷子,干脆用手抓,根本是土匪。
最后瞧向四哥,吞食物像蛇在吞象,连掉在桌上的肉屑也不放过,聊天时偶尔骂几句粗话,没水准。
至于父亲,依然是报纸遮着脸,不闻不问。
突然之间,温柔觉得自己好像活在猪圈里,当她这么想时,忘了自己也是猪圈里的其中一只,她一脚曲膝踩在椅子上坐着,脸上沾了酱油却丝毫未觉,凌乱的仪容也没比哥哥们好到哪去,在粗枝大叶的环境下过惯的人,丝毫不觉得自己粗枝大叶。
附近邻居都夸说她的父亲和哥哥们长得帅,小学到高中的同学也说好羡慕她家有英俊的父兄真好!
好个屁咧!她怎么看,都觉得这是一群难民,没气质、没形象、没水准,哪像他……
一想起那张满是书卷味的白皙脸蛋,她便怔仲了,脑海里细细描绘他姣好的轮廓,胸部左上方的位置,属于心脏的那块角落,又扑通扑通地跳着。
她初次对男人产生了兴趣,他身上有干净清爽的味道,有不同于一般男人的尊贵气质,只要跟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都会让她冲动得气血上升,好想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猛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