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宋芷凌嘶力地呐喊着。
“是不是这样你应该最明白。”蓝馨的口气还是冷冷的。
“不——不——”宋芷凌拼命地摇头、摇头。
蓝馨看她这个样子,实在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那一定另有原因?”她的语气放软。
宋芷凌慢慢地走出了巷子,蓝馨也跟在后头。这一路是沉默的,望着那枯瘦的身影,蓝馨的心里有点酸酸的,说不出来为什么,她认为宋芷凌一定有难言的苦衷。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跟着她走着,她想去那呢?
终于宋芷凌停住脚步了。她打开了破烂不堪的屋门,然后看着蓝馨,轻轻地说:
“进来吧!”
蓝馨跟着她走进了木屋。第一眼就让蓝馨觉得心寒,仅有的一张木床,没有桌子,没有椅子。就只有一张床,屋子是潮湿的,晴朗的天气使得这木屋充满了秽气,蓝馨不自觉地皱皱眉头。
“介意吗?”
蓝馨发现自己失态,连忙说:“不!不介意的。”
“很抱歉,就请坐在床上好了。”
“哦!”蓝馨顺从地坐下。
宋芷凌也坐在床边。
“能回答我刚才问你的问题吗?”
“我——”蓝馨看了看她,自己应该告诉她的,她有权知道杨家的近况。
“他们过得不好。杨伯伯每天酗酒,有时半夜不归。不高兴就拿文峰出气。文峰很争气,放弃了学业,拼命地赚钱替杨伯伯还债。”蓝馨很笼统地说明杨家的情形。
“真是多亏了这孩子。”
“伯母!你为什么要离开他们?你知道这对杨家的打击有多大吗?你知道杨家之所以会有今天的下场是谁一手造成的吗?是你!你不该在杨家最失意最潦倒的时候离开他们,你不该。”蓝馨激动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又有谁知道我内心的苦痛呢?有谁能感受呢?”
“伯母!你应说出来的,纵使错不在你,你也应该说出来的。”
“是的!我是该说出来。隐藏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了,如今不说出来,还等到几时呢?”宋芷凌仍然泪盈满眶。
“伯母!告诉我,好吗?”
两人都沉默了,蓝馨一直等到她开口。
“——那是好几年的事了。那时候杨家是个幸福的乐园,虽然生活并不是非常富裕的,但我们都相当知足的,文峰也是个乖孩子,可以说我们不曾有不愉快的气氛存在过。但是好景不常,文峰的父亲,也就是杨哲经商失败,这对他的打击很大。这家庭就跟着变了,没有以前的欢笑声了,只有一片阴沉,他成天借酒消愁,一蹶不振。那时我经常觉得身体不舒服,于是就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我患了肝炎。”宋芷凌停顿了一会又说:
“那时的医学并不像现在发达,而且那又是种传染病状,它来得太巧了,当时我一直希望能够赶快治好,毕竟我还有大半辈子要活着,于是我就每天上医院检查。但是杨哲却变得很多疑,他以为我背着他偷食,每天就借故打我、驾我。我能说什么呢?只有忍着了。对他我是必须隐瞒真相的,但是我又不可能医好自己的病,家庭的经济一天比一天糟,我不忍心看他这样下去。于是就拜托朋友帮我找工作、洗衣服、当工友,日子还是没有改善。那时候我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了,所以——”
“所以你就离开杨家?”
“我想如果让他知道我的情形,他一定会很着急的,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医好我的病,但是当时的情形是不容许我再待下去的,与其拖累他们,倒不如离开的好。我知道他一定会恨我的,但是我没想到事隔那么多年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还是不敢面对现实。”
“伯伯一直认为那是他最大的耻辱。”
“如果他认为这是耻辱,他就应该振作起来,让别人瞧得起,但是他却更消沉,这么多年的苦心全白费了。”宋芷凌站起身走向门的那一边。
“这么做太不值得了,伯伯他根本就不了解你的心意,他太辜负你了。”蓝馨也黯然了。
“我一直希望他能因为我的离去而再度站起来,可是……
可是……”来芷凌的声音抽噎得厉害。
“伯母!别伤心了。这些年来你都在做什么呢?”蓝馨也站起身走向她,想安慰宋芷凌。
“当初离开杨家,我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身无一技之长在现实社会里是可怕的,但我还是度过了。我帮人家洗衣服,就靠着洗衣服过日子,但是,房租一天一天的涨,我住不起,所以就请求老板让我住下,我不想住他们家,毕竟自己的身份不同的,所以他们才腾出个仓库让我住,也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
“那你有没有去看他们?”
“我是想去看他们,但是一走到那里,我就没有勇气进去,忍了这些年,实在无法再忍下去,在我有生之年,我想再看看他们,但是我一直提不起勇气。”
“告诉他们事实真相吧!”
“不行!绝对不能这么做,让他们继续恨吧!”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蓝馨激动地说。
“那只有徒增感伤罢了。蓝馨!答应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也不要告诉亦晴,答应我,蓝馨!”
望着眼前这位苍老的伯母,蓝馨有说不出的酸楚,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却还含泪忍着,她是多么的伟大呀!蓝馨再也忍不住痛声哭了起来。
“伯母——你太好了——”抱着宋芷凌,蓝馨不想说什么。
她恨那些不知事实真柑的人。她替宋芷凌抱不平,但又不能说出来,只有默默地承受了。
踩着夕阳的余晖,蓝馨来到了杨家,宋芷凌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最近她的心情一直不能开朗。踏进了杨家的大门,她迟疑了,面对着文峰该用何种心情呢?像往常一样吗?不!
她办不到的。
文峰在房里拟稿,蓝馨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那专注于工作的神情令她不敢打扰。
文峰觉得把她冷落一旁过意不去,于是放下工作,转向她。
“你最近很少来我家,很忙是不是?”
“不是的。我怕扰乱你的心思。”她说。
“怎么会呢?只要你有空随时都欢迎你来。”
“可是——”
“可是什么?”
“文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好吗?”
“什么问题呢?”他问。
“你恨你母亲吗?”
文峰讶意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告诉我,好吗?”蓝馨真挚地说。
“我不想回答你!”文峰脸色一沉。
“为什么?”蓝馨急急地问。
“我不愿再提往事。”他黯然地说。
“你总不能逃避一辈子吧!”
“这不是逃避,而是不愿去提它。”
“那就表示你恨她,恨她才不愿提她,是不是?”
“是的。她已经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所以我没有必要提她”
蓝馨怔了一怔。她绝对没想到杨文峰会如此的恨宋芷凌,他不该这么说的。
“文峰!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蓝馨抑制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不可以,她可以弃我们而去,我为什么不能说她?”文峰反驳着。
“她是你母亲呀?你绝对不能批评她。”
“她曾经是我的母亲,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没有那种不要脸的母亲。”
蓝馨气急了,跑过去冷不防地抽他一个耳光。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