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的这一番话训得哑口无言。
他见到她那副模样,口气缓和了下来。“你知道我是一心一意希望你能够得到真正的希望的我总觉得你和Eros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不要让机会白白地流失,勇敢地争取你想要的,不亢不卑,肯定你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你绝对足以匹配他。”
“我……我真的可以?”
“Justdoit!”他拉着她离开还愿塔。“去抓住本就属于你的幸福吧!”
听到他鼓励的话语,孟筑顿感信心十足,并告诉自己不可以再自悲自怜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气,昂首阔步地找磬宇去。
怎知当她到达磬宇停留之处时,却不见他的踪影,连欧阳婷婷和Eric亦不知去向。
她问在一旁电视台的工作人员:“你知道萧先生在哪里吗?”
那人热心地回答:“大概十分钟前,我看到他开车走了,跟他的保镖,还有婷婷小姐。”他提到她的名字时,暧昧地一笑。“他们好像是要去乌鲁木齐,搭机回台湾。”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在宣判她爱情的终结,她宛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地瘫倒在地上,冰冻的心禁止任何一滴为爱流下来的泪水,她紧闭双眼,仿佛不愿再见到这个无情的世界。
“孟小姐,你怎么了?”那人惊恐地问。
她听而不闻,就这样沉浸在自己内心的伤痛,那个在酷寒、无底的黑洞之中。
“Sophia!”路卡这时也赶到她的身边,看到她全然的崩溃,心里已有些了然了。
他万万没有到事情会演变至此地步,Eros竟连声再见都没说就弃她而去!
“Perdonami!(原谅我)Iltuttoelacolpamia(这全是我的错)”他自责不已,懊悔自己之前真不该劝她回去找Eros;至少,她所受到的打击或许会小一点。
她依旧无动于衷。
他跪在她身旁,摇晃她的双肩,喊道:“Sophiaguardaame!(看着我)”
“……”
再也没有回头路了,她已坠落至无尽的幽暗……
凄凉荒芜的大漠仅剩下他呼唤她的名字的声音。
第十章
孟筑转动钥匙打开信箱,不料里面堆积如山的邮件满溢而出,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一封封的信件拾起。
这一刻,一只上面写有“Xin-JiangChina”的淡蓝色的信封,牢牢吸引住她的目光。
“新疆……”她喃喃地念着,那是个她多么想要忘怀,却又割舍不下的地方啊!
在那里的楼兰,曾经传唱着许许多多的挽歌,有伐斯摩那与曼姝的、有成千上万的百姓的,还有……她自己的;而今一切已掩埋于黄沙之下,被世人所忘,纵有再凄美的恋曲、再深刻的哀怨,也终成虚无。
那一段她彻底崩溃,把自己锁闭在内心世界的期间,路卡一直都在她左右。
他将几乎与“活死人”无异的她带回位于若羌附近的家,他和他那维吾尔族的妻子无怨无悔地照顾了她好一阵子。
直到有一天,她独自一人不知不觉地跑到荒漠时,遇上了令人闻风丧胆的沙暴,在面临生死关头之际,她终于清醒了过来:以前她曾经历过这样的风暴啊!她想起凯特、罗伊、阿里、塔西娜之死,路卡的失踪,以及最后她和向导离去时的绝望……她怎能轻易地忘记这所有的一切?逝世的同伴们都在天上看着她、守护着她,她怎么可以再颓丧志下去?再险恶的困境她都是一一度过了,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她凝视观察四周的地形,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她拼命地跑到那里,然后藏身于岸壁一凹陷之处。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风势逐渐减弱,大地再度恢复宁静。她平安地躲过那一场浩劫,感觉有一股气源源不断地自胸腔中冒出——她重生了!
之后,她道别了路卡和他的妻子,决心离开新疆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她没有马上回到英国,重返原来学术研究的生活,反而先后于巴黎和威尼斯流浪,因为——那里有他曾对她许下的诺言:
“真希望我们现在是在巴黎、威尼斯这两个浪漫之都。在巴黎,我们可以坐在行驶于塞纳河上的豪华渡轮之上,享用着烛光大餐;在威尼斯,我们可以乘着一叶方舟,漫游大大小小的水街渠巷,聆听着天簌之音般的意大利歌谣……”
然而她却是孤身独影地游遍巴黎与威尼斯的大街小巷。
在巴黎的那段日子里,她日复一日地沿着塞纳河畔散步,穿越过一座又一座的桥梁,不时地四处张望,期盼他或许就在这个城市里,从桥的另一端朝她迎面走来,午后偶然的邂逅……
可是他终究没有出现!
重复地作着每天同样的白日梦,她厌烦了,巴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了。
于是,她转而来玻威尼斯,与其他几名观光客共租了艘小船,上面有歌者演唱意大利民谣和哥剧咏叹调。
蓄着一脸大胡子、黑色燕尾服的意大利歌手在唱毕几首脍炙人口的民谣后,宣布下一首要唱的是马斯奈的歌剧《维特》中的一小段。浑圆雄厚的男高音娓娓道出这美丽的诗篇:
为什么将我唤醒,噢!恼人的春风?为何要唤醒我?
我的额头感觉得到你的轻抚,随之而来的,却是暴雨狂风与无尽的伤痛!
为什么将我唤醒!噢!恼人的春风?
明日,山谷里的旅人将回忆起我往昔的耀荣,
然而,他们的眼里永远见不到我的光彩,
他们看到的,只有悲凄与哀恸!
啊!为何要唤醒我,噢!恼人的春风?
这是由德国文豪歌德(Goethe)的不朽名著“少年维持的烦恼”所改编成的歌剧,书中的主人翁维特朗诵出这一段他当年与他深爱的夏绿蒂一同翻译的欧西安(Ossian)的一篇情诗。
孟筑依稀记得原文,情不自禁地吟道:
“Warumweckstdumich,Fruhlingsluft?(为何你唤醒了我,春风?)
Dubuhlstundsprichst:IchbetauemitTropfendesHimmels!(你拥抱我并诉说道:我要为你沾上天堂的露水!)AberdieZeitmeinesWelkensistnahe,nahederSturm,dermeineBlatterherabstort!(然而我的凋零之期已近,濒临那将我的叶子扫落的风暴!)
MorgenwirdderWandererkommen,kommendermichsahinmeinerSchonheit,ringsumwirdseinAugeimFeldemichsuchen,undwirdmichnichtfinden(明日我曾见过我的美丽的旅人即将到来,他的眼睛将围绕原野四周寻觅着我,而他将不会发现我。)”
在那一瞬间,当周围的人根本还来不及惊讶之时,她已纵身投入河中。
昏暗深幽的水里,仿佛是她心里那个永难愈合的黑洞,她不停地往下沉,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她意识到自己不为冥府所接受,被送回只剩她一人悲伤的世界。
这是天意吗?注定她得继续留在人世间接受磨难?抑或是冥冥之中存在的一股力量守护着她?她不清楚,亦没有能力去判断。
她离开了威尼斯——因为不知该如何走下去,她选择了回到原来的生活方式,重返英国。
孟筑好不容易拉回了脱序的思绪,眼光移到寄信人的署名,惊觉那竟是舒苹寄来的!她以颤抖的手拆开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