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义泽的四名手下忽地靠拢过来对他说了几句话,他点点头,同样以日文回了他们一句,那些人听了兴高采烈地离去。孟筑推测他们是得到了他的同意,挖宝去了。
想到这座壮丽无伦的神殿即将被顶着考古名义的盗贼洗劫一空,她的心里不禁一阵刺痛。
他们来到了厅堂的后方,那是一个极广阔的空间,中央有一座蒸润着热气的水池,四周围绕着玉刻的树林、森林里面可见的鸟兽,他们宛若置身于白玉雕成的大自然之中,一个梦幻般的天堂国度。
想必这就是楼兰王提到的温泉。她心想。
感到口渴,她趋前来到了泉水之旁。
“你想做什么?最好别玩什么花样!”柳生义泽喝止道。
“我只是想喝口水罢了。”她抗议地说。“难道这也不行吗?”
他防卫地站在距离她五公尺远之处,担心她忽使诡计,厉声地警告:“如果你以为可以趁我不注意时逃走,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她不理会他威吓的话语,径自蹲下身,双手合拢,掬起一瓢水送入口中。当她以泉水清洗脸庞时,望见犹如明镜般的水面竟然映照出那个令她悬念的身影——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才会见到萧磬宇的幻影,这必定是太过思念殷切……可当真有梦境比现实来得更真实吗?
原来,他真的隐身于一根巨大的梁柱之后,朝她顽皮地一眨眼。这时,她确定他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心里倒抽一口气,想起柳生义泽还在监视她的举动,她绝不能让他瞧出什么端倪。她不着痕迹地调理自己紊乱的呼吸,强忍着不转身飞奔到他怀抱的冲动,好整以暇地洗净脸部和颈部的汗尘。
“你到底还要洗多久啊?”他不耐烦地问。“我可不是带你来这里洗澡的,你快给我仔细地察看这座神殿内还有没有什么隐密的机关。”
她缓缓起身,转过头来鄙夷地看他一眼:“你为什么这么不知足?你已经得到了那么多宝藏,为何还要再打扰亡者的安宁?你——”
“你少废话!”他粗鲁地打断她。“你该庆幸如果不是因为这点,我早把你给杀了。”
她愕然地无言以对,当她感到冰冷的枪管再度抵住她的背脊时,她用宣示神喻般的语气道:“你已经受到了这陵寝里无数亡灵的诅咒!你不必那么亦步亦趋地看守着我,在没亲眼见到你接受惩罚之前,我是不会离开你身边的。”
他听她这么说一点也不生气,反倒大笑道:“恐怕你根本活不到见到我死的那一天吧!别忘了我们可是生活在文明时代,谁会相信什么诅咒不诅咒的东西?”
她知道与他争辩只是徒费唇舌,遂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他们在神殿四处游走,勘察是否还有任何隐藏的机关,然而寻了大半时辰,仍旧是一无所获。奇怪的是,他们绕了那么久,始终都没有再碰到另外的那四个人。
“Shit!”柳生义泽没耐心地骂了一句。“那四个笨蛋跑到哪里去了?总不会迷路了吧?”
孟筑心想那四人必定是被磬宇“处理”掉了。她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你笑什么?”他怀疑地打量她。“你别以为少了那几个无能的笨蛋,你就有机会逃走。”
“我说过我不会逃走的。你想知道那四个人为何消失了吗?我告诉你——”她装出诡异的表情,压低音调道:“这神殿里有许多幽灵飘来荡去的,他们得杀害一个活人,才能再度投胎。你的那些手下就是被鬼抓去的!”
“呸、呸、呸!你别在那里胡说八道,我才不信什么鬼不鬼的!”他嘴巴虽然这么说,却打从心底冒起阵阵的寒意。
“‘铁齿’的人最容易撞见鬼了。”
“住口!我不想再听你说下去了。”他以枪管戳了戳她的背部,逼她继续往前走。
在走道的尽头,他们发现竟然有座往上延伸的楼梯。
“不知这回会找到什么样的宝贝?”他一脸的贪婪之色。
岂知这座阶梯不过是通往神殿之顶,而非藏宝之室。
孟筑站在一处平台上,发现这座神殿乃是建于谷地的最高之颠,由上而下俯瞰,全城的布局、深山的风光皆一览无遗,令人不禁赞叹古时工匠设计的精巧、大自然的造物之美!
欧阳婷婷却杀风景地说:“可恶!这里什么也没有!”
突然,一声轻微的声响吸引了他俩的注意力。
“那……那是什么声音?”他抓住她的手臂,紧张地问道。
“铿、锵、铿、锵……”那个怪异的声响似乎离他们愈来愈近了。
“那是鬼走路的声音。我听说枉死的幽灵会戴着脚铐,那一定是锁链与地板摩擦发出的声音。”
就在此刻,倏地一阵冷风袭过,直教人寒毛直竖。
柳生义泽攫住孟筑的颈椎,将她拖至平台的边缘,心神俱丧地喊道:“你们别来找我!这里还有另一个活人,你们要杀就杀她好了。”
再往前踏一步,底下便是万丈深渊,这一摔下去必是粉身碎、死无全尸,她欲挣脱他的钳制,然而他的双臂却如铁钳一般,任她再怎么挣扎,终究徒劳无功。忽然,她心生一计——
“你看看你的背后!”她伸手一指。“鬼来抓你了。”
他闻言,慌乱地回头一看。趁着他这分神的千分之一秒,孟筑用尽全力推开他。
“孟筑!”
“你别想逃!”柳生义泽举起手枪,瞄装孟筑的背心。
“砰!”
孟筑往前扑倒在地……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那一瞬间,她也听到磬宇的嘶吼和震耳欲袭的枪声感觉到头顶上有道疾风扫过;再下一秒,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喊声扬起,然后四周再度归于平静。
“你还好吗?”萧磬宇忙奔至她的身侧,托住她的肩,满是担忧之情。
她因为突来的惊吓睁大了双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切都没事了!有我在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他轻言抚慰道。“他已经得到该有的报应,不能再伤害你了。”
“他……他死了?!”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那一枪明明是射向她的,而她竟然大难不死地逃出鬼门关;反观柳生义泽,他不但害人不成,还赔上了自身的性命。
“嗯,幸好路卡的长予及时射中他的肩头,他重心不稳,向后摔了下去,”他的脑海浮现柳生义泽坠落神殿之顶时,那极度恐惧的表情。“原本瞄向你的那一枪则朝天空射去。”
她对柳生义泽是如何丧命的一点也不感兴趣,磬宇刚才提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等等!你说的是Luca?你怎么知道他——”
“Salve!MiacaraSophia(我亲爱的苏菲亚),”男人自萧磬宇之身后走了出来。“Comeva?(你好吗?)”
“Luca?!”孟筑怎么也想不到竟能在这里遇见他,知道他平安逃出那场大沙暴,她满是讶异欢喜,以他从前教她的意大利答道“Stobenissimo(我很好)Sonotantofelicedivederti!(我太高兴见到你了!)”
他们犹如多年不见的好友似地紧紧相拥,她急切地询问他当初是如何劫后余生的、此后沦落何处,还有又是怎么碰上磬宇的。
原来,在沙漠那样恶劣的环境之下,路卡当时本应该沙暴中一命呜呼的,然而上帝仿佛特别眷顾他,遣下一名天使。事实上是有一名到楼兰一带来采葡萄的维吾尔姑娘拯救了他,将昏迷不醒的他带回家中医治。他在那里疗养了大半年,并与那名姑娘坠入爱河,自此定居新疆,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