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腾还来不及听郑旭远说完,眼光便被蜷缩在路边的黑影所吸引,心中一动,不由得紧急刹车,打开车门走上前,蹲了身去。
那披泻而下的长发有点散乱,看不见那埋在臂弯里的脸庞,但那纤细的背影他是怎样也不会错认的。
顿时,他感到喉头干燥得出不了声,血液似乎在这同时一股脑地往上冲。
她不应该会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而且身上还穿着医院的手术袍,这太不合理了!理智这么告诉他,手却像急于证实似地轻抚了下那黑柔的长发。
忽然她像受到惊吓似地抬起头,惶惑的目光触到他的眼眸时,整个人似乎怔住了。
就在薛腾要开口之际,她怯怯地对他笑了,笑得好凄迷!
下一秒钟,她整个人就瘫软下去了。
“小翡……”
他及时抱住她,无声地唤道。
小医院的急诊室里并没有大医院来得忙碌,有些床位是空荡荡的。
在这急诊室角落的床位边,正坐着一个健硕的身影,微弓的背脊显示对躺在床上病人的关切。
薛腾痛惜地看着尚未睁眼的关若翡,眉心纠结,无法明白关若翡怎会穿着手术袍,赤着脚流落街头,甚至虚弱到昏迷的地步。
那原本穿在身上脏污的手术袍已被换下,瘦小的身躯压在被单下显得羸弱不堪,脸颊苍白得毫无血色,被他握住的小手也冰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她为什么会变得这样?他心痛地自问,后悔自己上次见面时对她的冷淡。
“她醒来了吗?”
郑旭远走近床边,悄声问。
薛腾摇摇头,眼光仍停留在那沉睡的脸庞上。
“医生检查过,她身上有不少瘀伤,是殴打所致,加上营养不足,因此身体很虚弱。”郑旭远报告似地道。
赵子尚!肯定是赵子尚!薛腾又怒又痛地想。
仿佛赵子尚就在眼前,他咬牙切齿地瞪视前方的白墙,双手将关若翡的柔荑握得更紧。
“还有 医生说……”
郑旭远弯下腰,在他耳边低声说话。
他脸色骤变,原本激动的眼神随即转阴沉,紧握那小手的双掌也缓缓松开。
就在他准备起身之际,关若翡悠悠醒来。
乍见薛腾就在眼前,她几乎无法思想,瞳眸逐渐湿了,但他微蹙的双眉和猜疑的眼神令她在眼眶打转的泪不敢落下。
“小翡!”
站在一旁的郑旭远开口了,薛腾顺势退开,和床保持距离。
关若翡看在眼底,心一寸寸地转凉了。
“还认得我吗?小翡。”郑旭远讽刺地问。
他无法谅解这印象中清丽纯美的女孩竟会是赵子尚的共谋。
她回过神来,深吸口气,强咽下喉问的哽咽,力持语气的轻快,“郑副总…”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不过,我不是副总了。”郑旭远带讽刺地微笑。
“我记得元震集团每一个被无故遣散的员工,我……”
“如果赵子尚的记性有你一半的好,或许你就当不成元震集团的董事长夫人了。”郑旭远不留情地道。
关若翡暗叹口气,全世界的人都以为她和赵子尚是谋夺薛家产业同伙人,瞥见薛腾无动于衷的冷漠,原本意欲解释的冲动顿化云烟。
“刚刚医生告诉我,你有将近两个月的身孕了。”
郑旭远有意无意他说。
薛腾像封了冰霜似的神情,令关若翡的心连连抽搐,痛得连说明的欲望都没有,只勉强应了一声。
见她憔悴无助的模样,郑旭远打消继续嘲弄的念头。“医生还说、你走动得太厉害,孩子差点保不住,这几天最好躺在床上休养。”
关若翡一听,立即紧张地问:“那…孩子…我的孩子没事?”
“目前没事,”郑旭远不由得拍拍她的肩,“医生是说你得多休息,心情放轻松……”
“郑叔,我到停车场等你!”
薛腾突然开口,对关若翡看也不看一眼。
关若翡只觉心又被重重戳了一记。
“那么,你好好保重身体。”郑旭远见薛腾转身就走,忙匆匆抛下这句叮咛,语气却有了真诚。
望着薛腾头也不回的身影,关若翡无力地合上眼,恍惚间,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其实没有必要这么赶着回公司。”
在停车场上,见薛腾急急发动车子,郑旭远忍不住开口。
“也没必要在这里作无谓的耽搁。”
他放下手刹车,踩了踩油们。
随着车子滑进交流道,郑旭远定定看着那沉默的侧睑。
“是因为她怀孕的关系吗?”他一针见血地‘刺’出问题所在。
“我跟她没关系。”他紧握着方向盘答道。
“是吗?”郑旭远揉揉鼻头,漫声说道。“可是早先她昏倒的时候,我看你比谁都急,后来听到她怀孕的消息,你的态度就完全转变。”
“要转弯了!”他转移话题地道。
这个弯转得过急,车内的人像要被掷出车外似地,郑旭远却笑了出来。
“我觉得像在坐云霄飞车一样。”他颇感趣味地看着薛腾仍绷紧的脸,“你在嫉妒!嫉妒她怀赵子尚的孩子,对吧?”
薛腾一怔,没有回答,牙关却紧紧咬住。
“她嫁给赵子尚是个错误,”郑旭远研究似他说:“孩子远没生下来,人就被打成那样,以后赵子尚会怎样对她,还真教人不敢想像!”
郑旭远的话点醒了薛腾。
他想起关若翡身上的瘀伤遍布,心不禁抽痛起来,后悔自己适才的冷淡,当下决定,等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后,再到医院去看她。
这次,他将不再对她刻意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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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隔了几小时,但对薛腾来说,今天的工作像做不完似地,好不容易把下边的工作都处理好,天似乎都黑了。
往医院的路上,他几度忍住将油门踩到底的冲动。
到达医院后,他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想见到关若翡的念头随着距离的渐近越来越强烈。
来到急诊室,他猛地顿住急促的脚步,眼光紧紧地钉在角落的床位。
那纤细的线条所勾勒出来的轮廓显得如此精致却又脆弱,无神的眼眸更令她看来像具橱窗里的洋娃娃。
然而,当她不意偏过头来,与他的视线相触的刹那,乌黑的眼瞄似乎闪动着生气,惊愕的神情似蕴藏着欣喜。
是他自作多情吧!在走过去时,薛腾清醒地告诉自己,却制止不住心脏猛烈的跳动。
恨她,怨她,此时此刻,已不重要。
看着他走到床前,关若翡不敢眨眼,深怕这只是个梦境,再度发酸的眼眶却无法控制地蓄满了泪水,模糊了他的身影。
四目交投,沉默变成一股气压回绕在两人之间。
薛腾凝望着那微仰的脸庞,那含泪的双眸诉说着无助,令他的心疼惜地抽搐起来,理智却硬生生地阻止了伸手呵护的冲动。
“好多了吗?”
他力持平淡地问。
她点点头,强忍住满腹的辛酸,勉力笑笑,谢谢你送我到医院来,不然。可能真的会保不住……
见她嘴角忽然漾起甜蜜的笑意,手满足地轻抚了下仍旧平坦的腹部,薛腾感到胸口像被什么猛烈烧的似地痛了起来。
“碰到陌生的路人伸出援手也是应该的。”他忍不住残忍他说道。
陌生的路人?关若翡脸色一白,嘴边不自觉的笑意倏地消失,硬生生地压下喉头突来的硬塞。
那受伤的神情薛腾看在眼底,胸口嫉妒的烧的顿化为懊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