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她是至宝的谁呢?她不过是他的夫子,授业夫子罢了。
教导只是一时片刻的事情,而妻子才是真正要相处一辈子的人,她有什么资格开口表示不同意?
即使她打心底舍不得见他不开心、舍不得听见他糟蹋自己,但她还是得忍下。
她要松手,她知道,也明白,不管早松晚松,她迟早都要松开他的手的,他的手,可不会乖乖地永远任由她牵着,引导他前进。
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
她在桌上无意识地用手指写着这三个字。
莫名其妙地,她突然羡慕起郭虹珠了。
她早知道至宝有个未婚妻,但为何当她看见郭虹珠现身,且还能与至宝寸步不离,再想到了将来她绝对有权要求他蹲低,好让她的唇瓣贴上他的脸颊,以作为鼓励之时,她的心竟会酸涩刺痛?
「那是因为……」似是为她解惑,一把苍老嗓音自角落幽幽响起。「妳已经对官至宝动心了。」
「谁?是谁在那里?」
季雅赫然转头,将目光投往嗓音传出的方向,片刻后,伴随着脚步声,一个老人从阴影中走出。
那是个全身白衣兼白发白须的枯瘦老头,瘦得像饿鬼,面容却微染着仙气。
她拍拍胸口,压下惊惶,「老爷爷,您是……」
「月老!负责人间姻缘的月老!」老人傲气回应。
季雅瞠圆了眼眸,好半天无法消化对方的自我介绍词。
「对不起,老爷爷,不言怪力乱神乃读书人的本分,我是不相信鬼神的。」
「呿!迂腐酸儒!蠢丫头!」月老忍不住骂人,然后咳了咳继续说:「妳该庆幸我只是『前任』月老,法力尚且有限,否则非惩得妳哇哇叫不可。」
看见眼前女子一双美眸中仍写满着不信,月老以手摄风,没好气地开口。
「蠢丫头,信我者情爱顺遂,劝妳少惹我,不提别的,我让洛伯虎送妳的『偷心手札』就还挺管用的,不是吗?」
偷心手札?!
她一脸茫然,接着她看见老人走至桌前,抓高了木匣掀开,将其中的札记拿了出来。
「老爷爷!」
季雅回神,伸手去拦却已来不及了。
「拜托您将册子还给我,里头没写什么,只是我记录心情的点点滴滴……」
「点点滴滴?!」月老哼口气,顺手翻动册子,「官至宝、官十二、官至宝……瞧,又是官至宝,妳和他的『点点滴滴』都快汇聚成河了呢!」
明知对方只是随口说说,她却还是红了脸。
「我到官家就是为了要教他的,不写他还能写谁?」
「不写他还能写谁?不写他还能写谁?」月老边覆述边点头,「那倒是真的,也幸亏妳写的全是他,否则可就要浪费了这本宝册的神效了。」
什么意思?她一头雾水。
老人没理她,只是气定神闲地将木匣翻转过来。
「这底下刻着有字的,妳知道吗?」
见她点头,老人再问:「那么,妳看懂了吗?」
季雅摇头,「里头有缺字,只能猜出大概……」
她话还没说完,月老便撮口对着匣底吹了口气。
顿时,匣底原有的文字起了改变,在她名字旁边出现了三个字,除此之外,那原是看不懂的一阕短词,缺字也被补全,变得完整了。
月老将木匣子扔给她,「小姑娘,妳自己读一遍吧。」
她讶然地接住,看见了那写着季雅的名字旁边,竟浮出了「官至宝」三个字。
至于那阕短词则是--
启我以述相思,铭记其名,得圆良缘,如若不启,如未成,终世相随!
看完之后季雅震惊地抬头,陡然明白了老人称它为「偷心手札」的原因了。
原先她还傻傻地以为这是个能让人心想事成的宝物,所以故意写下「明儿个我想吃烤羊腿」之类的试探话,却发现根本什么都没有,是以一笑置之,只当官至宝对她的态度转好只不过是巧合而已,却没想到……
「老爷爷的意思是,只要我在上面不断写出至宝的名字,就能偷到他的心?」
月老满意地点头,「很好!妳那小脑袋瓜子还没让成堆的死书给塞得太死。」
「为什么?」
她不敢置信,觉得自己好像成了个小贼,一个偷心小贼!更没想到的是,帮凶还是她曾经喜欢过的男人。
月老慢条斯理地睨了她一眼,「因为洛伯虎要看到妳们几个都能有好的归宿,他才能够安下心。」
「安心?安心!」季雅生气了,「他求了心安,那我呢?」
「丫头,他会这么做真的是为了妳好的,又得割爱又得费神布局……」
「费神布局?」
一句话让季雅忆起了当初之所以会选择到官家的那四句话。
蠢哪!她暗骂自己,根本是一步步地踏入洛伯虎布好的局里。
「他做这么多,就只为了要将我和个得了『蛮童症』的男人牵在一起?」这叫让她有个好归宿?
「丫头,『蛮童症』是骗人的,其实官至宝身体健康、精神正常。」
是骗人的?!
季雅一双眼睛瞪得更圆了,她恨恨咬唇,为什么?为什么在她身边的男人,都一个比一个有心眼?
想到他诈病骗取她亲亲的一幕,噢!她就真的好想杀人!
「就算他真的没事好了,但你们都忘了他还有个未婚妻吗?」
「他装病就是为了要逃避那纸婚约,妳应该看得出来他对于郭虹珠,是多么地避之唯恐不及吧?妳偷了他的心,其实没有因此而伤及无辜的。」
「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莫非真有神通?
月老耸耸肩,「因为洛伯虎恰巧与乔东风是旧识,知道他到了江南,经过旁敲侧击加猜测应证,弄通了其中原委,他认定官至宝学识佳、武功好、家底丰厚,又曾任过探花郎,是最适合妳这『小小夫子』的如意郎君了。」
「所以……」季雅吸口气,「他知道官家急缺夫子,故意找我谈分手,将我逼离苏州,先将『偷心手札』给了我,再让我一步步地踏上他为我设想妥当的未来?」
「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她生气低吼,「这根本是种窃盗行为!也是一种罔顾旁人想法的自私作为,洛伯虎为求心安,解决了他自己的问题,那么我呢?官至宝呢?郭虹珠呢?」
月老撇撇唇,低声咕哝。
「果真没猜错,洛小子就是算准了妳会生气,所以才让我来走上这一遭。放心吧,丫头,在『偷心木盒』上被刻了名字的一对男女,是要其中一个在手札里写上另一人的名字一千次,本名小名不计,写一次增情一次,千次后就能心心相印、理智全无,只想要终身厮守了。但这会儿妳只写了九百九十七次,所以妳还会挣扎,也还有理智,只要最后的三次没被完成,你们依旧是自由之身的。」
九百九十七次?!
她讶然低头翻着札记,不敢相信自己竟在无意中记下了官至宝这么多次,但……真是无意的吗?
从头一回见面起,她似乎就对他有点不同的感觉了,脸红心跳不自在,就为了那每写一次增情一次的原因吗?
「这『偷心手札』可有办法能解吗?」
季雅抬头问,这才发现屋里只剩她一个人,那个叫月老的老人,早已消失不见。
月娘透窗笑,烛火渐杳,夜风婆娑……
刚刚所发生的,是不是只是一场梦而已?
如果真的是,那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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