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夫人,小蝶的脾气也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难为令公子这般照顾她。」
船舱内传来一阵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华蝶呆了呆,凝视着由舱内走出的挺拔身影,顿时张大了嘴。逆光下,刺眼的阳光令那男子的轮廓模糊难辨,但她就是知道这个人是她等了许久的那个人!
一宇文!」华蝶发出高分贝的尖叫又跑又跳地蹦上船头,「宇文、宇文!」喜悦惊讶之情盘踞她的胸口,让她不能自己地跳上他的身,忘情地喊着他的名字。
「好了!」他想将华蝶由身上剥离,谁知她活像只八爪章鱼,手脚又缠又绕地说什么也不愿离开。
「你家里人正看着呢!」他提醒她。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找我,找死吗?」华蝶态度一变,怒火中烧地瞪着他。若不是这个家伙动作慢吞吞的,她哪会度日如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我是泥菩萨过江,自己都保不了了,还谈你呢!再说,你是该和亲人多聚一会儿!」他依附在她耳际轻声道。
「那该是回去的时候了吗?」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就怕给身旁的亲人听见了,又免不了一场天翻地覆。
「回家一趟」这应该是她十二岁那年所许下的第二个愿望,但之后她却迷上了重型机车,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所以才拖到这么晚才实现。然而,这一趟待得也够久了。
「看来你全都想起来了!」他有些讶异地看着生性迷糊的华蝶。
「大概吧!」耸耸肩,华蝶也不太能确定是否遗漏了些什么。她对以前的回忆仅是以片段方式组合而成。说来好笑,任何数学公式甚或化学方程式都能倒背如流的她,偏偏就是无法记全童年往事。国中之前发生的,她大多忘得差不多了。
「这件事还得再多等几天才行,我的力量尚未恢复,拿进你华家大门这件事来说吧,我还得靠你姊姊才得入内。」他在她脸庞落下亲昵一吻,试图安抚她的心。
「什么啊,你这超级大肉脚!」华蝶不悦地戳着他厚实的胸膛,「还说可以自由来去三千世界,现在居然说无能为力?」
「嘘!」他以指头封住她的嘴,「你大哥来了!」
「嘘什么嘘,怕了他不成?」她咬了他的手指一口。
「小蝶,还不快下来!」
不用回过头,华蝶就知道华铠修的脸色会有多难看。但她却不愿顺他的意,当个唯唯诺诺的小女人。这人实在太贪心了,给他一个吻他就会想要你的身子,给了他身子他又想得到你的心。需索无度的感情只会日益沉重而疲累,她承受不起。最好的方法是趁着宇文逸在场,教华铠修死了心会妥当些。
越是拖延纠缠不清,就怕会到头来两败俱伤,谁都好不了。
「不下来又怎样,我喜欢让他搂着不成吗?」她挑衅地道。
华铠修心里头狠狠地被狠拧了一下。她这般无视于他的存在,比什么都让他痛心。他伸手往前欲拉下华蝶,怎知宇文逸亦非泛泛之辈,只见他脚下方位一移,就让武功颇有修为的华铠修扑了几次空。
自己心爱的人竟然投身别的男子怀里,讽刺的是她还如鱼得水、雀跃不已;面对他的失落,投向他的视线竟是冷然无情。华铠修只得强咽住这口气,但挫折感却狂涌而至。无论他付出再多,都融化不了她的铁石心肠。
宇文逸,一个华蝶终日念念不忘的男子。华铠修打量着他。看似淡泊而飘逸,世间再无一男子可生得如此俊美健朗,容貌犹如水中初生白莲般地脱俗出尘,眉宇间英气天成,却又内敛而谦逊。
知道对方在打量他,宇文逸颔首致意。
「这些日子以来,小蝶有劳你费心。」
「应该的,她始终都是我妹子。」华铠修虽这么回答,但心底却是酸溜溜的。他压抑自己想杀人的冲动,但声音早已气得发抖:「倒是你,是以什么身分竟然搂着我妹妹不放?」
怎料宇文逸莞尔一笑,低头询问怀中人儿:「你说这事怎么解决才好?」
「听你的!」
得到她的首肯,宇文逸于是缓缓地道:「其实,小蝶和我在一起已经有段时日,这回伴她回乡,主要是来省亲,探望诸位的!」
「他是我男人!」瞧他说得不明不白,华蝶主动补上一句。但却在这时,她在他的眼底看见自己的残忍让华铠修的眸子蒙上阴影,绝望吸走他眼中的神采,任由他心痛下去,而无能为力。虽说早就提醒过他,她不属于他,但她终究还是伤了他!
「怪只怪我们开始得太晚!」她的呢喃声只在他们三人间萦绕:「这次……就当我欠了你吧!」
阳光下,华蝶左手镶着的宝石绽着绚烂夺目的光芒,宇文逸执起她的手背深情款款地落下一吻,宣誓他的真心。
华铠修见到一抹烈焰自这个男子的身上窜出,瞬间,此人的身分昭然若揭……
☆☆
原本看守华蝶的家丁在华夫人回来后全数净撤,让华蝶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就算静止不动,空气中的燥热仍将她闷出一身热汗。华蝶整个人瘫在躺椅之上,张大樱桃小口期望能散些热。
「你倒是挺怡然自得的!」她光着的脚丫子推了推一旁的宇文逸。她汗流浃背,他却清清爽爽的。
「我属火,越热越旺!」他笑了笑,往桌上倒了杯凉茶给华蝶。
「不要,华府里的茶苦死了!」她将目光别开不领他的好意。
「冷的,可以消消暑!」
「我想喝珍珠奶茶!」她倔强地道。
「这里可是宋朝,你叫我往哪变出珍珠奶茶来?」宇文逸没办法,只得再将茶倒回壶里。
「做啊!去买些粉圆、熬些糖水、挤些牛奶、泡些茶叶、加些冰块,搅一搅、摇一摇不就成了?」这是那日她同华铠修提及此物时,他提醒她的。
「但是……」
「不管,没有珍珠奶茶的话就让我渴死算了,你也别理我了!」她不耐地说着,身体紧贴着底下那张冬暖夏凉的玉床散热。
看她一副快为酷暑所蒸发的样子,「好吧,我试试看帮你找材料!」
☆ ☆ ☆
日落后,藿沁湖上燃起点点烛光。华蝶伫立于船坞之上,手挽竹篓,等着其中一艘画艇中的人注意到她,将船驶近。
「你今天一天都跑哪去了,连晚膳也没瞧你出现?」踏入船舱,她迳自往他身旁坐下。
「茶楼事忙!」华铠修低头拨珠查阅帐本,仅简单地应付她一句。
「我明明听二姊说最近天热,上茶楼喝茶的人也少了,你哪来的事忙?」她心有不甘地追问。
「你很闲嘛,不用陪宇文逸?」他合上帐本冷冷说着,明明就已经避开她了,偏偏她却是不肯放过他。
「他让娘找去谈话了!」她瞪着他,一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神情。
「看来娘挺中意这个女婿的。」
「女婿?喂!我和宇文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到底是怎样她说不出,但至少宇文就未曾对她上下其手过。
「事实就是如此!」
华蝶眼见火药味开始浓厚,不想情况越演越烈。「算了,别谈这些了!」她打开竹篓从中取出半截岛上种植的七弦竹,再将挖空的芦苇插入以腊纸封口的竹筒中,随即递给华铠修。「这东西我煮了一下午,特地拿来的,你尝尝如何!」
「你还是回去夫婿身边,让他试喝吧!」华铠修不愿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