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我。”他拨开她已汗湿的前额发际,面庞上写着不解。“你作了什麽恶梦?”
“恶梦?没有啊!”她摇头否认,但摇不去在梁柏书心上升起的疑窦阴影,若是没做恶梦,她何以会流这麽多的汗,未至天中节,何以热成这副德性?
可她明摆着不愿对他吐实。
梁柏书虽亟欲知道,但不便勉强。只是她的语带保留,教他心中颇不是滋味,似乎她不能全然信任他。
“既然如此,你好好歇息吧!”他的口气明显淡漠。
“等一等!”
“还有事?”平稳情绪之後,他谨守礼教,不容再出差错。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什麽事?”她纠正他道。“这麽晚了,你来我房里做什麽?”
“白天我听小灵子说你身子不适,既然你还留在梁府作客,我就有责任要照料你。”
“若只是责任,你的表妹告诉你我已无恙,你还来做什麽?”
想到他们在她没瞧见的地方,郎有情来妹有意的!好不快意。
“卉心?她来过?”他反问,显然很意外。
“不是你要她来的吗?”花妍看出他的讶异。
“我不曾要她来。”他摇头,思绪一旋,想着卉心来这里做什麽?花妍并不是她的客人。
“是吗?那我大可不必理睬她的话喽?”她刺探的问,适才作梦而生的惊险与惧意被不知名的喜悦给取代。
整夜的阴郁心情更是一扫而空,忽悲忽喜、忽嗔忽怨,大起狂落的心境大概就是这样吧?
恋着一个人,自个儿再不像是一个人,任由对方的喜怒牵制着
“她跟你说了什麽?”
他倒不是心虚,只是不喜有人造谣生事。而他何以信任才识得不久的她,却不信任亲表妹,之於这点,他很难解释。
“没,没什麽。”她才不想重复呢!她只要知道他不是不肯理她就好,其它的不是太重要。
何况他在这里是事实,他为她而破守礼教,之於她,这意义非比寻常啊!
她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打由心底欢喜。
梁柏书暗自打量她,她悠转的心思他自然是忖度不了,可她愉悦的神情却明显地展露在他眼前,目光一眩,心连带魂儿一同坠人她的笑靥里。
呆愣了片刻,她继续笑着,像在嘲笑他的不济!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梁柏书的颊边飞上红潮,他假意咳了声,正色道:“已经很晚了,你赶紧休息吧!”
“我现在还睡不着。”她半真半假地回道。
“那……”
“你留在这里陪我,等我睡了才能走。”
她的戏言彻底地烧灼他的脸,不自在地再咳两声,“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这要传了出去……”
“我们早就共处一室不知道几晚了。再说,你不是说我刚做了恶梦吗?要是我待会儿再做恶梦,谁来唤我醒?”
他的脑子像被炸了开般,脑浆溢满脑子,果真混得分不清,但他试图让自己看来正常且稳定。“嗯,好吧!你躺下,我见你入睡再走。”
“嗯。”她安份地依言躺回床榻。
见他两手两眼无措,不知该往哪儿摆,花妍暗笑出声。他的正经八百比她想像中的有趣,他那窜起的红潮更是令她得意。
稍早前,他让她难受了,现下,就拿他的不自在当做回报……她想着、想着,惊吓过度的心绪逐渐止息,眼皮也随之沉重了。
唉,即将而来的天中节真是令她厌烦,每年快到这个时节,她的身与心,总是特别的疲惫、特别的脆弱……
梁柏书细细端倪着她的睡颜,难以自持的将粗掌抚上她柔皙的颊边,所经之处,掌下传来温软触感。
适才她做了什麽恶梦,她醒来的那一瞬,面颊几乎是惨白的,教他的心似被什麽一撞,失去她的惊惧又重回他的体内,似在提醒他,他随时会失去她。
可她不肯对他明说,虽他可以略略拼凑出这梦与她的爹亲有关,但是他不曾了解,这是属於什麽样的伤痛,能够将一个沉睡的躯体逼出泪水和汗水,这定是一道可怕的力量,强到——她与他产生了距离、心灵上的距离。
而令他更惊讶的是,他想知道她所有一切的欲望,是那麽地强烈且不容忽视。
“呜……”呜咽声在他身侧响起,惊回了他所有思绪。未及思索地,他俯身吻住她那哭泣的嘴,完全的封住,不留一丝痕迹。
甫贴上她的唇,他像中邪似的,发狂地吻吮、肆意汲取她的甜蜜与芳香,好似他等待这一刻已等了上百年。
“唔……”
她的手朝着嘴边接近,挥舞的影子惊动了他的理智,他猛地抽身,离开她的唇畔,气喘吁吁。
不可思议地瞪看着她的嘴唇、难以置信地抚着自己的嘴唇……
啊,他疯了!怎会做出这种有违伦常的事?
不能说他後悔,而是一辈子都不曾如此妄为,他一时无法接受,成串的之乎者也、色字头上一把刀、六根清静的字眼逃窜而出,像要逃离他这个淫魔主子般。
霍地,他飞奔出去,企图以夜深露重的凉意,来冲去体内因羞愧而生的闷热。
心不在焉的他,没有注意到,那双尾随在他背後的怒眸与一把嫉妒之火,正熊熊地燃烧著。
第六章
走进饭厅,梁柏书一脸晦暗。
昨儿个夜里他没睡好,他以为瞧见她之後便能成眠,想不到……事情出乎他料想之外。
他恨不得毁去他的嘴、那充满淫念的嘴,竟吻了一个姑娘,还留恋不已,简直不可饶恕。可为维护她的清白,这事又不能向她坦承,左思右想,居然失眠了一个晚上!
“柏书,你来得正好,用完膳你就带着卉心出去走走。”曹妤婕与古卉心“婆媳”早坐在饭厅等人了,她顺势造了个机会给古卉心。
“我还要上课。”梁柏书想也没想地应道。
“放心,我早让银子去通知他们今天休息一天,所以你正好有时间领着卉心出去走一走。”曹好婕打着如意算盘,就是不愿儿子再推托、找藉口。
“娘,学生们这个月已经休息好些天了,再休息下去会耽误进度。”他攒眉,不悦娘的自作主张及干涉。
“得了吧!这考试日期又不是近在眼前,有什麽耽误不耽误的?”曹妤婕听出儿子的不愿意,面色丕变。
古卉心一见姨娘沉了脸,忙陪笑道:“姨娘,表哥忙就算了,我找几位丫鬟陪我出去逛逛就行。”
“那最好……”梁柏书接口。
“不行!”曹妤婕坚决反对。”你瞧瞧卉心多体贴!而你呢?只不过是要你尽尽待客之道,你却做不到!这是咱们梁家的一贯作风吗?”
“姨娘,你别骂表哥了,是卉心不好,不该一来就惹姨娘不开心……”
“瞧瞧、你瞧瞧……”曹妤婕是愈听心中愈是气愤不平,而这人气全冲着梁柏书去的。
再笨的人都看出来了,梁柏书又岂会看不懂呢?
唉,他早该向娘表明他的立场的。
“娘,我带卉心出门就是了。”等他和娘单独相处时,他再把话说清楚吧!梁柏书在心底暗忖。
“这就好。”曹妤婕的面色稍霁,侧头就向古卉心说:“一会儿用完早膳,你就安心跟你表哥出去逛逛,用完晚膳再回来也无妨,毋需顾虑时间。”
“嗯,谢谢姨娘、表哥。”古卉心如愿以偿,笑得俏丽可人。
梁柏书却是一脸无奈,他昨日才发现自己是狂浪的采花大盗,实在不想再招惹女性,这件事若传了出去,他也不必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