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想告诉他关于“流星别馆”的事,想向他求助,但不巧撞见那一幕,她把所有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去。
她并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孩,但想想,她觉得自己又好似没什么立场可以质问刘森雄那件事。是以她只好等,等着刘森雄自己告诉她。
但刘森雄什么都没说,陪她默默坐着,喝着白开水。
“森雄......”胡未央忍不住开口说:“你──呃,有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的?譬如,工作......”
说到这里,她就说不下去了。她觉得她问的简直太露骨了,好像在盘查什么似的。
“工作?”刘森雄眼里都是疑惑。“还不就那样,没什么特别的。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我该走了,我只是经过,上来看看。”
“我送妳。”
“不用了。”
“这么晚了,妳一个人我不放心。”
“不会有事。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休息。”胡未央坚持不肯让刘森雄送她回去。
刘森雄神色露出一些黯然。但胡未央已走到门口,没看到他那神色,等她回头时,他又露出他惯有的温柔笑容。
“森雄......”胡未央欲言又止。
她还是没有勇气问他那件事。
“未央......”刘森雄也同样欲言又止。
胡未央心里一跳,她以为刘森雄要对她说了。但他只是温柔一笑,为她打开门。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
她继续又在街头晃了一圈,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才拖着又酸又累、不知还连不连在身上的脚回“流星别馆”。
别馆一盏灯也没亮,阴森森的像鬼屋一样。她摸黑上楼,险些被楼下四处凌乱堆放的东西绊倒好几回。
“怎么搞的?电灯怎么都不亮!”她沿着墙壁摸到开关,怎么按,整个屋子还是一片黑,一片暗。
“杜娟!杜娟!”她高声叫着钱杜娟,摸黑到钱杜娟的房间。
“妳回来了?”钱杜娟拿了一根蜡烛乍然出现在门口。蜡烛映在她脸上,映照出在墙上的影子,阴森的味道十足,冷不防叫胡未央吓了一大跳。
“怎么回事?整间别馆怎么黑漆漆的?”胡未央把蜡烛移开,仍然感到心悸。
“没电啊,妳不会看。”钱杜娟一屁股坐在床上。她已经诅咒了一个晚上,没力气再生气。
“停电吗?还是保险丝断了?还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都不是。”胡未央问一次,钱杜娟就摇头一次。“他们把电源切了,说是这几天要全力赶工,请我们多包涵。”
“赶工?那跟电源没关系啊!为什么要把电源切断?”
“我说了啊,他们解释一大堆,没有一句是我听得懂的,结果就是这样了。”
“可恶,分别是存心找我们麻烦!”胡未央恨恨地骂了一声。
“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先睡觉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工人就来上工了。胡未央听到声响,立刻冲下去要找负责人理论,找来找去,竟没有一个是能做主的人。
“算了,我也不管你们是谁在出主意的;总之,请你们把电线接好就是了。”她最后无奈地妥协。
“小姐,我们是做木工的,那个妳自己去找水电工吧!”那些工人推来推去,没有人肯理胡未央的要求。
胡未央拿他们没办法,只有暂时先忍耐,得过先且过。
以后两个星期,她干脆早出晚归,避开那些烦人的事。那些工人也似乎是认真在赶工,楼下的景象每天在改变,由先前乱成一团的糟糕变得焕然一新。
恶梦总算结束了!
胡未央正想从此海阔天空了,却发现钱杜娟在整理行李,准备离开。
“杜娟,妳在做什么?那些工人都走了,不会再来了!”她目不转睛地瞪着就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灯光收拾东西的钱杜娟。
“我要搬去跟丁大刚和德琳一起住,他们有一间房间可以分租给我。”钱杜娟说:“待会他们会过来帮我搬东西过去。”
“妳今晚就要搬过去?”胡未央颓倒在椅上。钱杜娟一搬走,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对下起,本来想早点告诉妳,但这几天很忙,所以......”
“没关系。我说过,妳不必顾虑我。”
“未央,”钱杜娟停下动作,看着胡未央说:“妳还是赶快搬家吧。妳应该知道,范修罗的目的就是要赶我们走,怕我们向范太太告状,所以就用这种卑鄙的手段。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门没关,有人咚咚敲了两声。丁大刚和王德琳双双带了手电筒进来。
“杜娟,好了吗?』王德琳问,对胡未央挥个手,算是招呼。
“马上好。”钱杜娟匆匆把零散的东西丢进箱子里,胶带一封就算整理好了。
“未央,妳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问题吗?要不要一起搬去我们住的地方?”丁大刚亲切地问候胡未央。
“你少多情了!未央还有一个刘森雄,轮不到你替她操心。”王德琳瞪了丁大刚一眼。
“妳干嘛这么小心眼。”丁大刚对王德琳皱了皱眉。
“我那有小心眼!”王德琳委屈的说:“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要不然我把储藏室收拾干净,未央高兴就搬过来住好了。”
“谢谢,我一个人绝对没问题,你们不必为我担心。”胡未央强颜逞强,一副强悍的模样。自尊心不容许她接受这种同情和施舍。
“你看吧!”王德琳一副料中了的神情。
丁大刚不想和王德琳争辩,对胡未央说:“那就好,但千万别逞强,随时欢迎妳搬过来。对了,要不要通知刘森雄?”
“啊──我已经告诉他了。”胡未央连忙回答,说的太急,倒叫人怀疑。
其实她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刘森雄。那天想说,碰巧撞见了那一幕,之后再见面她也没提,刘森雄压根儿不晓得“流星别馆”发生这些风风雨雨。
其实,就算他知道,又如何?她还没落魄到需要人救济的地步。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女生,都大学毕业了,养活自己绝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唉!当初真该念个热门好赚钱的科系!”人去楼空后,胡未央自己一个人对着一根蜡烛吁叹。
那个范修罗气量实在真狭小,要她们搬就明说嘛,搞这种阴险的把戏!她也是有自尊的人,不会死赖在这里不走的。不过──
“再住一个月就好。明天我立刻去找工作,找到了工作立刻就搬。对!再住一个月就搬......”
胡未央不停地自言自语,一边不安地抬头看看四周。深更半夜的,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人,四处又黑漆漆......烛火摇曳,跳着燃烧,衬着整间房子阴森森的。
墙上变幻不定的影子,凝神细看,越看越像是不明的鬼怪,胡未央惶惶地退了一步,不安地朝四周望了又望。
太静了......整个屋子安静得简直是死寂。
“明天一定要找水电行来──”她不安地自言自语,楼下突然传来一声怪响,吓得她整颗心悬在胸口重重一荡,差点叫出来。
“没事......没事......”她拍拍胸口,不断地深呼吸。
对于怪力乱神的事,她并不是挺迷信,但这时刻这气氛这种静寂实在太叫人容易胡思乱想了。她想将蜡烛吹熄,又犹豫着不敢乱动。
楼下又传来一声怪响,伴着那声响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