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蕾面前,她深深觉得自己的无能和无力,尤其当方蕾用英语和范修罗谈论着她完全不着头绪的话题时,她那种挫折感就更深了。
再加上他们两人每天同进同出饭店,有共同的事务、共同的话题可讨论,她一个人像孤魂野鬼一样,被撇弃在一边。
她一点都不想自怨自艾,可是在那样的情态状况下,实在很难做到。
她发现自己眼光在追逐着范修罗,嫉妒和他形影不离的方蕾,甚至有种独占范修罗的欲望。
这个念头使她大大地骇了一跳,强烈地心悸。
她讨厌范修罗都来下及,怎么可能会嫉妒方蕾?不可能的!
可是事实却和她意图说服自己的心情相反,她不但嫉妒方蕾,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简直无法忍受她自己这种丑陋的心态。太丑了!她居然嫉妒方蕾,嫉妒她和范修罗形影不离,嫉妒她注视范修罗时的一颦一笑,嫉妒范修罗对她的顾盼和笑语。
这绝对是不正常!她这么告诉自己。
一定是!她对刘森雄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即使看到王德琳体贴地为他擦汗,她也没什么吃味的酸醋。但为什么她对范修罗会产生这么多复杂的感觉?
她应该阻止自己这种不正常的反动情感──
“咚咚”,短促的敲门声,捣散胡未央混乱的思绪。
她内心一跳,奔过去开门。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快换件衣服,陪我到楼下坐坐。”范修罗倚在门口,蹙着眉,惯有的命令口气。
“方小姐呢?她不陪你?”
“她有一大堆行李要整理,明天就要回去了。”
“那我也必须整理行李,没空陪你坐了。”
范修罗推开门,往房里眺一眼,下巴一抬,指着胡未央早已整理妥当,正端端摆在橱柜旁的行李箱说:
“那是什么?”
胡未央咬咬唇不说话。
“快换衣服!我不想一直站在这里干耗时间。”
“我累了,想早点休息。”说着,就要掩上门。
“妳到底在闹什么别扭?”范修罗用肘抵住门口。“这些天妳一直不理我,每次看到妳时都是绷着一张脸,妳到底怎么了?”
哼!不知道是谁不理谁!胡未央在心里埋怨。
“妳是不是在生气我没陪妳?”范修罗突然说:“妳怪我把妳丢下,让妳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没有,你别瞎猜。”
“那是为什么?”
只要是范修罗想做的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胡未央知道,如果她不给范修罗一个满意的答案,他很可能一个晚上就耗在她房门口。她想想说:
“我只是想阻止自己不正常的感觉反应。”
“不正常的感觉反应?妳看起来很正常啊!妳到底指的是什么?”范修罗一脸莫名其妙。
“你不懂,我自己也不懂!”胡未央烦躁地说:“这些天我发现自己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些很糟糕的感觉,我讨厌那种感觉,所以我想阻止它。”
“什么感觉?”
“我也不太清楚。”胡未央含糊地说。
她才不想丢人!怎么能够把她嫉妒方蕾的事告诉范修罗?那不啻是自找难堪。
“妳的话有语病。妳不清楚的事,妳怎么去阻止?”
“这──”胡未央被范修罗逼得招架不住,干脆弃甲投降说:“算了!我老实说。我想阻止自己对你产生不正常的感觉。我居然嫉妒方蕾,嫉妒她──唉!总之我就是嫉妒她跟你形影不离。我从来没有对人有过这种感觉,竟然因为你──算了,你说这不是不正常,是什么?”
她等着听范修罗对她的奚落。范修罗却只是盯着她看,眼光古怪,玩味地琢磨她的话。
“妳是不是爱上我了?”他似笑非笑,说得极是轻率。
爱上他?怎么可能!胡未央忙不迭地摇头。
“妳一定是爱上我了。嫉妒、吃醋就是最好的证明。”范修罗笃定地说。
绝对不可能!爱上一个人应该是甜蜜欢乐、嗔喜矜忧;有思念有期待、有恋慕有娇羞。这才是爱情!
范修罗笑得讽刺,傲慢自信地说:
“妳果然是爱上我了!”他摆个手说:“好好睡一觉吧!今晚妳一定会梦到我,做个甜蜜的梦。”
绝对不可能的!
胡未央双手紧盘住胸口,不让信心动摇。
这一晚她睡得很不安稳,老是看到范修罗俯向她不怀好意的笑。
隔天她睁着惺忪的眼,一脸心事的面容搭上飞机。
飞机起飞后,正慢慢往高空攀爬时,范修罗突然将脸凑向她鬓旁,轻轻吹了一口气,悄声说:
“怎么样?心蹦蹦跳吧?”
胡未央转头瞪了他一眼,摇头说:“你这个人,心地实在真坏。”
一路上,她仔细回想她对范修罗种种的感觉,试图分析出一个结论。但感情根本是无法分析的元素,也不是有标准答案可解的公式,一直到踏进“流星别馆”,她仍处在重重的浓雾中,同时也害怕有答案。
她只有凭感觉去摸索。
爱情应该是甜蜜欢乐、恋慕娇羞──胡未央这么想。但──嫉妒、猜疑、吃醋,她表现的全是爱情的负面特性。这么想,让她感到更糟糕了。
“老天!”她不禁覆额颓叹。
这就是她害怕的──看清自己赤裸裸的一颗心。
爱上范修罗绝对是一件不聪明的事──无异自掘坟墓,自找罪受!但是......
现在她总算明白飞蛾为什么要扑火。
第十八章
七点,闹钟刚响的时候,多年的习惯和自制使然,范修罗体内的生物时钟准时的响起;他翻个身,睁开了双眼。
但他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一翻就起身。他拥着棉被,有趣地看着天花板和四周光影交错挪移,看着看着,无端发笑起来,笑得愉快又满足。
女人就是女人,真是麻烦,一下子就陷入爱情的纠绊。他还以为胡未央有多难缠,果然是爱上他了!
想到这里,他嘴角不禁又扬起来,心情觉得很愉快,像渗了蜜,甜得让人陶醉,又黏得让人迫不及待。
他看看时钟,才过七点。
这时间,胡未央一定还埋在被窝里睡觉。范修罗边想边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牛奶。
他下楼拿了报纸,习惯性地边喝牛奶边看新闻。翻了两页,他的视线飘落到前方,无端地又发笑起来。
才过了十分钟,他又看时钟一眼。星期天,外面天气又那么好,不过胡未央一定不会注意这些;她是个没有假期观的人,把月亮当作太阳,范修罗想着,又笑了。
奇怪?他今天的心情怎么会这么轻松、这么好?大概是天气好的关系吧?范修罗抬头又望了时钟,七点十五分。
他把视线掉回报纸,耐心地把报纸翻完。
七点三十分。
他丢下报纸,匆匆喝完牛奶,然后开始梳洗刮胡,换好衣服。
七点五十分。
他望了窗外一眼。天气实在太好了,天空蓝得那么干净,大地绿得那么清新──他不安地走来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特别耐不住室内的气氛。大理石散射出的光泽耀可鉴人,却冰冷的冻结出一些寂寞的气息,显得屋内无比的空荡。
平常这时候,他早已埋首在一堆山也似的公事中,满脑子想的、研究思考的全是工作的事。今天他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情。
他不断想奔跑出去,奔跑在阳光下,奔到“流星别馆”。
一想到胡未央,他就全坐不住。
八点正。
范修罗下定决心,开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