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没有注意到范修罗,全心忍受感情的哀痛。
“温纯纯怀孕了。”刘森雄头埋得低低的。“我并没有想到她会......只有一次!就只有那么一次!”
他痛苦地抓着头,埋陷在感情的私爱和道德伦理挣扎的矛盾中。
“你打算和我分手吗?”
讲出这句话,胡未央自己都觉得很滑稽。“分手”!她根本不曾和刘森雄甜甜蜜蜜地牵过手。
“啊不──不!”刘森雄猛然抬头,紧握住胡未央的手。“不!未央,我不想失去妳!我爱妳,我真的爱妳!”
“但你放得下她吗?她有了你的孩子。”胡未央黯然地抽回手。
以刘森雄的温柔和性格,他根本不可能抛下温纯纯不管,即使他爱的是她,也是枉然。
“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好恨我自己!为什么我会做出那种事?”刘森雄痛苦地低声呐喊。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刘森雄茫茫地摇头。
胡未央在心中叹一声。她这样问根本是多余的了。
算命的可真没料错,现在她的爱情已结束,事业也完蛋,胡未央三个字用悲剧来收场。
真背!同样是八字,她的运气就是那么差!
“算了,我回去了。”她站起来,不想再试图挽回什么。
对方都已经怀孕了,还争什么争!
她垂着头走出咖啡屋,冷不防撞上范修罗。
“谈完了?”范修罗下巴微抬,朝里头一指。
胡未央眉头纠结得化不开。真倒楣!心情已经够糟了,偏偏还遇上这个讨厌的范修罗。
她懒得说话,抿紧嘴快步走着。
范修罗斜着不含好意的笑,从容地跟在胡未央脚跟后。胡未央回“流星别馆”,他也跟着进去。
胡未央一句话都不说,从房里直接拿出五万块放在范修罗面前。范修罗微露诧异,轻视地笑说:
“妳写的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卖出去了?居然会有人要妳写的东西,那些人水准可真低。”
“范修罗,你──”胡未央一巴掌挥过去,被范修罗接个正着。
范修罗捏紧她的手腕,沈着脸道:
“我问妳,妳昨晚一夜没有回来,到底到那里去了?和那个刘森雄在一起吗?”
“你胡说什么!我很早就睡觉了!”胡未央使劲挣扎,想挣脱范修罗的抓握。
“妳休想骗我,妳明明不在──”
“放开我!”胡未央大声叫嚷。“我在不在别馆关你什么事!你这个人未免太莫名其妙!”
“哼!”范修罗重重把她甩在沙发上。
她揉着手腕,咬着唇,不让眼泪委屈地掉下来。
“该付的钱我都付给你了,下个月我就会搬。”她一脸倔强。其实她连房子的门槛在那,都还没找到。
“妳打算搬去跟那个男的一起住?昨晚一晚妳就住在他那里是不是?”范修罗猜忌多疑,乱七八糟地揣测。
“你少胡八说道!”
“心虚了?妳昨晚当真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你到底想怎么样?”胡未央简直快崩溃了。遇上范修罗这个神经病,有理都说不清。“拜托你不要乱揣测好不好!我昨晚安静的在房里睡觉,今天早上七点才起床!”
“妳说谎!我昨晚打了一晚的电话都没人接。”
“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妳别管,回答我的问题。”
范修罗跋扈的态度让胡未央觉得气闷,她反感地说:
“你不是我什么人,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行踪!”
“妳──”范修罗脸色勃然大变,突然压住胡未央,用暴力强吻她。
“你做什么?”胡未央使劲推开他,怒瞪着他。
他到底在做什么?范修罗对自己刚刚无法控制的冲动感到震惊不已。
他怎么会那样做?他不是很讨厌这个女人吗?怎么会那样强吻她?他到底在想什么?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竟从刚刚强吻胡未央的双唇接触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电击般颤栗感。
他看着胡未央,看着她情怒惊疑的双眼,微微开启的双唇,突然又拥住她,比前一次更激烈地强索她甜涩的吻。
他一定要弄清楚那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会感到那种电击般的颤栗──
啊!又来了,那感觉!
他心中惊讶不已,但陶醉在那感觉中,舍不得就此放开胡未央。他将她越搂越紧,让她无法挣脱抗拒。
胡未央却在心里将范修罗咒骂了千百回。范修罗太霸道,她的初吻,她对纯情的梦幻全部完了!
“范修罗,你这个卑鄙无耻的混蛋!”她挣脱不开他,抵在他胸膛痛哭流涕。二十四岁的成熟女人,哭得像个不解世事的小女孩。
范修罗看着她委屈抿紧的唇线,想着她双唇甜甜涩涩的滋味,对她的泪眼婆娑起了几许疼怜。
他用从来没有如此对待过女人的温柔,轻轻拭掉胡未央的眼泪,再轻轻拥住她。
不料,胡未央狠狠推开他,一点都不感激他的温柔。
“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最讨厌你了......”她大叫,转身跑上楼。
留下范修罗独立在厅中,温柔的神态化为冷酷的傲慢。他刁了一根菸,嘴角泛起冷静邪恶的笑──
决定了。他要这个女人!
第十二章
连试了几通电话,胡未央颓丧地放下报纸和琳琅满目的招租红单子,一头栽进沙发,叹了一口大气。
真不知是不是她不食人间烟火太久,跑了几趟兼之几通电话下来,她发现她的给付上限和她的需求水平有一大段的落差。
符合她理想的,往往一个房间就动辄上万块;即使是差强人意的,也在八、九仟之谱。单是房租就那么贵,还不包括水电,每个月单付那些费用,她就不要活了。
不知道何时,物价已涨到这种离谱的地步。她一直关在别馆里写作,简直跟社会脱了节。还记得上次看电影的时候,还是一百四十元的全票,才几个月的时间,当她站在电影院前望着售票价格的刹那,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她吃惊的不是那个价格,而是整个社会往前波动的脚步。整个通货膨胀的速度实在快得没道理;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跟社会脱节得变成上一个朝代的人。
尤其是房价──回到现实的问题,胡未央不禁大叹一口气。上次拿到“水禾”给的那张支票,她以为她是“有钱人”了,现在才知道,她不折不扣是一个“无产阶级”!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她阿Q地自我安慰,从沙发中爬起来,赤着脚跑到庭院去。
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但毫无节制;由外头看,简直荒芜一片。胡未央刷红了脸,愧疚感油然而生。
自从范太太去美国后,这块庭院就没人管,她更是镇日只烦自己的事,完全没有对她居住的这块地方付出点心力。
她卷起袖子,从里到外,结实地整理过一遍,流得满身大汗,累得跟一头牛一样,没有多余的力气烦恼或悲伤。
她冲完澡,疲倦得只想睡觉。电话却很不合作地响起。
“杜娟啊,我现在很累,有什么事晚一点再说。”她听声音是钱杜娟,打个哈欠,口齿不清充满睏倦的疲态。
“妳跟刘森雄之间发生什么事了?”钱杜娟劈头就问。
一提起这件事,胡未央整个下午的劳动忘愁都白费了,近日来的烦躁又全都涌上心头。
这阵子,她的感情和心情都陷入困顿低潮。温纯纯的介入,注定她和刘森雄之间的感情必然失败。刘森雄也很痛苦,在感情和道德伦理之间挣扎不已;每当看到他那种痛苦的脸,她就不忍心说出任何苛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