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该如何做?”萧爱和秋田托斯卡同声问出,都不禁对柯寄澎感到深深佩服。
“很简单。”柯寄澎流目四盼,环顾一眼山林说:“借用托斯卡的知名度与魅力影响力,呼吁大众签名支持,推动山脉区规划为国家公园的设立。同时我在报端发表文章报道,结合艺文界人士对此的重视,造成全国上下一股热潮,相信一定能说服多数社会意见领袖为此请命,而达到最后的目的。”
他转向萧爱,低着头,踢踢一旁的山石说:
“萧爱,希望你了解,这样的结果对这片山脉是最好的。与其任由不法之徒任意破坏山林,倒不如让人类势力介入,有组织计划的保护这片山林。这是很无奈的,唯有如此,人类才能与山林共生共容。我们实在不能忽视人类主宰的这一事实。”
“这些我都明白了,你无须再解释。”萧爱握住柯寄澎的双手,激动的说:“寄澎,你真了不起,我们没想到的事,你不但都想到了,而且考虑精辟,面面具到。”
“的确。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我是太过被动消极了,我应该主动积极反击才对!”秋田托斯卡双眸发出翡翠碧绿的光辉,多日来的憔悴被光彩所取代。
柯寄澎轻轻抽出被萧爱握住的双手,攒入口袋,抬头看看天空说;
“我们快下山吧。”
三天后,柯寄澎的文章在一家销路极广、极庞大、且执传播界之牛耳的报刊刊出了。他在文中沉痛的指出中部山脉大片原始山林遭人盗砍滥伐破坏的事实,极力呼吁大众注重生态保育、维护自然生态环境;并且寻求大众的行动支持,促请当局正视这个问题,规划山脉地带为自然环境保护区。
配合柯寄澎的文章报道,秋田托斯卡会同环保团体召开记者招待会,低调处理他和萧爱的绯闻问题,将记者会的重心完全牵摆在他”失踪”的原因上头,并且重申柯寄澎文章中所提对政府当局的要求。
情形果然如柯寄澎所预料,引起大众广泛的注意,并且造成热潮。各媒体不仅对盗伐的行为一片诛杀之声,并且审慎严肃地以一系列专题报道,深入研究、探讨这个问题。
于是,在艺文界、学术界以及媒体三方面推波助澜的情况下,环保热潮不断加温沸腾。各种签名、支持活动不断;来自各方,要求在中部山脉区设立国家公园的声浪也不断。
当局在各方压力下,只好举行座谈,听取学者专家的意见,经上报后,报请上层主管裁示。
最后的结果是,当局聘请专家评估考量,评定该处山脉绵延,奇峰秀丽的原始山林地带为一级自然景观区,而决议列为保护区,设立国家公园。
“你自己看吧!”侯路易将一份刊载着政府决议在中部山脉区设立国家公园的醒目新闻的报纸丢在戴如玉的桌上说:“这就是你出的好主意,非但没有砍死他,挖掉他的根,结果搞得满城风雨,反倒便宜了他!”
“你别光是对着我吼!”戴如玉嫌恶的把报纸扫落到地上。“这回算他们运气好,下次就没有这么便宜他们了。”
“哦?你还有什么办法?我还当你黔驴技穷了!”
“办法多得是,看你会不会运用而已!”戴如玉用力踩了摊翻在地上的报纸一脚。
“说来听听。”侯路易眯起了眼睛。
戴如玉神秘地一笑,取出一只打火机在侯路易面前晃了晃,然后再取出一根烟,将火点燃。
第十六章
“你还记不记得,当时你总是这样凭窗而立,忘记我的存在?”
柯寄澎负手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的海滩和海洋。天灰灰的,屋子外的世界渐渐向晚。
“记得,”萧爱走到他身旁,开窗迎风说:“但我并不是忘记你的存在,我是怕吵到了你。我也不敢出声向你催稿,只好在一旁安静的等候。”
“你总是不多话。”柯寄澎抬眼望天,眼神很远,极突然的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当时你每次采取稿,我总是还未将应该审理的文稿完成,而烦累你等候?”
“你工作忙的缘故吧?”萧爱没有多疑,想当然地回答。
“是啊!工作忙……”柯寄澎答得怅怅的,若有所失。
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汽车喇叭声响。
萧爱将窗子关上,对柯寄澎微笑说:
“我该告辞了,打扰了你一下午。”
“别这么说,我求之不得呢!你总是出现匆匆,让我担心你会随时消失不见。”柯寄澎一听萧爱要走,神色出现几分黯然。“非得回去山上不可吗?事情已经获得解决,你们为何不留下来?”
“回去山上是我的愿望。”萧爱强迫自己忽略柯寄澎脸上那抹黯然的神色,说道:“好不容易等到托斯卡和‘伊人’的合约期满,发表引退的声明,所有的事情也都有所解决,已至没有必要再待在这里了。”
柯寄澎神色更见黯淡,强颜欢笑说:
“我明白。托斯卡是属于山林的,你们的灵魂相叠,自然见当相追随。”他将目光又调向窗外,望着遥远的海,心里动念着李义山那首离愁盈腔的“夜雨寄北”。
“你会再回来吗?我们能再相见吗?”他低低又问。
“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萧爱诚心说道:“等我到了山上,会立刻跟你联络,你有空也可以来山上看我们。”
“我一定会去,你一定要捎信给我。”
“一定。”萧爱许下承诺。
门外喇叭声又响,催声殷殷。
“我该走了!”萧爱走到门边,打开门。
“萧爱——”柯寄澎急急喊住她,象是有心情要诉说,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萧爱回过头看他,神情在等待。
柯寄澎追到门口,藏住真正的心情,看着地上说:
“我送你。”
“不用了!”
萧爱轻轻摇头。走出了两步,突然回头,定定地望着柯寄澎,眸里隐然有银闪的泪光。“谢谢你,柯先生,你使我重新又相信了人类还是有真情真义的存在。”
柯寄澎呆了一呆。萧爱这声重新对他认生的称呼,有什么涵义存在?他慌乱地看着她,心中隐隐有种离分不安的预感,深觉萧爱这一去,将是千山万水;眼底蒙蒙全是她微笑生花的身影,但听她如流水清清的声音在耳边又起。
“柯先生——你觉得奇怪吧?我又这样称呼你。”萧爱又是一笑,在柯寄澎朦胧的眼里,荡起了一阵涟漪。“我只是想起了我们最初的相见。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但我一直很感激你,你是第一个不曾取笑过我、给我羞辱的人。本来这件事,我打算一直放在心底,但——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萧爱说完这些话,便笔直走向向晚的暮色。
路边早停靠一辆计程车,黄澄澄的颜色恰在诉说它在扮演离别这种角色。黄得是那么鲜艳,柯寄澎心上突然一阵悸动,追了出去,一边高声叫着:
“萧爱——”
他喊叫的声音充满了恐慌。已然走到计程车旁,开了车门正要坐过去的萧爱,听到他的叫声,回过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闭眼一笑,弯身坐入计程车中。
那一眼让柯寄澎真正的愣住了。他呆呆地停下连跑的脚步,愣愣地站在那里,目送进入计程车中的萧爱,随着黄色鲜艳的车影,远渺成一粒尘埃。
萧爱那一眼,包含了太多情意,它预示了山长水阔,预说了别离分隔。他在那一眼里,看见了万水千山,看见了海角天涯。它在说一种感情在澎湃,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