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烈开始冒冷汗,但他尽力维持表面上的镇定,甚至淡淡的微笑。“丸野少爷,一个女人值得你杀掉你最好的相扑对手、欺瞒你的爹娘,甚至触怒佛祖吗?我们中国有句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即使你把我杀了、埋了,再奸杀她,也难保你的手下不会在酒醉时把你所做的事说出去。”
“不会,不会!”
“不会,绝对不会!”
丸野的两个随从急忙摇手否认,较高大的那个抽出武士刀来,愤怒的走向耿烈。“你这只挑拨离间的中国狗,我先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能不能耍嘴皮子!”
忆如虽然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情势已很明显,耿烈手无寸铁,但对方却有三把长得吓人、看起来又锐利无比的刀。她紧张得手发抖,差点握不住匕首。她垂下拿匕首的右手,用左手去推耿烈。“你赶快逃吧,你已经救过我的命了,不要再多管闲事。”
耿烈以悲愤的眼神瞪她。“你以为我会丢下你自己逃命吗?!你以为我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我知道你不是!”忆如激动得泪水迅速夺眶而出。“可是我不能害你陪着我死。”她的左手由推他改为屈指抓他的衣服。
阻止了手下的丸野冷冷的说:“还真令人感动呀?耿船长,你说了那么多话,只有一句打动我。我今天如果用武士刀杀死你,就永远不会知道我是不是能凭真正的实力在相扑上胜过你。”他把武士刀指向地上。“我暂时饶过你们,你等我的战帖,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就来赛一场,我要在众人之前风风光光的战胜你。我赢了,这个美女就是我的,你不能再罗嗦。”
“可是,丸野少爷,江师傅是个人,并非战利品。”
丸野微愠的撇嘴道:“耿船长,男子汉大丈夫干脆一点。你要现在就把她拱手让给我,还是要珍惜我给你的一次机会?”
“他说什么?”忆如着急的问。
“他想当众在相扑场上赢我,如果他赢了,他就要得到你。”耿烈沉重的说。
“你跟他交手过没有?”
“有,三次。”
“谁赢?”
“三次都是我嬴。”
“那你就快点答应他呀!”
耿烈面有难色。“我不能拿你当赌注。他相当聪明狡猾,第三次时我已经差一点赢不了他。”
“难道你希望我们两个现在就被他的长刀砍掉脑袋?”忆如自作主张的对丸野点头!以她今天在耿烈与人交易时学到的唯一一日语说:“嗨!”
丸野微笑着收起武士刀。“看来她比你干脆,我想她会很合我的胃口。我会为她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多多练习,取代你成为相扑英雄,让我爹看得起我。”说完他就翻身上马,和他的两个随从掉头离去。
紧张的状况解除了,忆如脚软得差点站不住。耿烈伸手扶她,她顺势往他身上倒,他自然而然的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万一我输了……”耿烈抖着声音说。他的身体也在颤抖,显示出他有多害怕。
忆如不知羞的抱紧他,流着泪说:“你不会输的,我知道你会为我拚命。万一事与愿违,那也是天命,我会在他疏忽的时候杀死他,再自杀。”
“不,忆如。”耿烈稍微放开她,轻抚她脸颊,用手指为她拭泪。“你千万不能做傻事,我们一定还有别的法子可想。我们可以逃回中国,永远不再踏上日本一步。”
“可是,你的事业在这里……”
“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抛弃。”他低下头,直低到唇轻轻碰触她的额头。
第七章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耿烈叙述了他和忆如遇到浅井丸野的经过。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们抛开南福寺的工作,立即乘船回泉州。”姚柏青说。
“丸野不是笨蛋。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向任性妄为,是个想要什么,就非得到不可的人。他一定会猜到忆如可能逃走,先在码头布下眼线。”耿烈说。“明天田叔可以去打听看看,我想不论大船小船,一定没有一艘船敢载忆如离开。而我的船上次在风暴中受损不轻,至少还得整修个十天半个月。”
“除了以相扑赛决定忆如的命运之外,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吗?”姚柏青忿忿道。“日本是个没有王法的国家吗?”
“浅井秀忠是长冈的领主,他的话就是长冈的王法。他儿子丸野是长冈的小霸王,没人敢不听他的。”耿烈说。“我较年轻的时候,多次参加日本几个地方的相扑赛,侥幸常得胜,赚了不少奖金,也赚了些许名声。我拿那些奖金买了船,自己做船长后就不再公开参赛。只有在丸野的催逼下,不得已和他比过三次,他或许本来就想再向我挑战,正好逮到这个机会,拿无辜的忆如当赌注。”
忆如摇头。“要不是你当时努力保护我,我现在恐怕不能安然坐在这里。”她余悸犹存的红了眼眶。坐在她身边的耿烈自桌下轻捏她的手安慰她。他的这个动作落进在座不少人的眼里,和美子和姚柏青的眼神都因而略显黯然。和美子叹道:“丸野从十六岁起就令家里有闺女的父母闻之色变。听说他十一岁之前都还算乖,在他爹的安排和他娘的督促下,读书、修习武艺。十一岁那年他大病了一场,病了好几个月才完全康复。从此他曾祖母就比以前还宠他,不让他娘管教他,因此养成了他为所欲为的恶习。他喜欢美食和美女,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在村子里猎美女,等到玩腻了才把人家送回去,给一些钱做补偿。有一次他手下送回去给女孩家人的是一具尸体,他们说那女孩是自己想不开自杀,但那女孩身上有不少伤痕,她的家人相信是因为女孩的性子较烈,不肯服从,而遭凌虐致死,但是他们也不敢声张。”
“他爹知道他的行径吗?”忆如问。
“可能不很清楚,但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吧,因为丸野不止那次闹出人命。我知道还有一个女孩在被送回去后,抑郁成病,一病不起。另一个变得有点疯狂,后来自崖上跳海自杀。”和美子说。“两三年前我被他拦住过,我告诉他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他还调戏我。他的一个随从跟他说我是高仓武士喜欢的女人,他才放过我。”
“可见他还是有顾忌的。”姚松青说。“我们是否可以请高仓武士出面调解,拜托丸野放过忆如?”
大家都凝神等待和美子的回答。
“那可就难了。”和美子说。“高仓武士多年来一直跟在浅井大人身边,浅井大人一行人在你们抵达长冈的前三天才离开,可能要再一两个月才会回长冈。丸野不可能等到那时候才下战书吧?”
“说不定。”耿烈说。“丸野说他要取代我成为相扑英雄,让他爹看得起他。也许他就会等到他爹回来,在他爹面前和我比赛。我不介意和他比赛,但是我不能拿忆如的命运去冒险。只要能在比赛的前一刻阻止他以忆如做赌注就行了。”
“你赢过他三次,这次还是很可能赢他。”田叔说。“我们不必太紧张、太悲观。”
“我已久未练习,对相扑的技巧越来越生疏。丸野胖又有力,身手也相当灵活。我最后一次花了不少工夫才赢他,这次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即使我从明天起加紧练习,增强信心,我还是不能以忆如下注。谁知道到时候丸野会不会出什么奇招或使什么下流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