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唱催眠曲给我听吗?”她打趣道,心里还是谢谢他肯牺牲睡眠来陪她,否则她现在如果孤单一人的话,一定很惶恐。
他轻笑。“我这个破锣嗓子一开唱,你还睡得着吗?”
“你太贬低你自己了吧?你的声音满好听的,唱歌应该也不难听。”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不过,唱歌的确不是我的专长,我的音色尚可,可是常常走音,天生缺乏音乐细胞。我电玩里的音乐、音效,都是交给一个朋友的公司承包。好了,乖乖的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我眼睛闭不起来。”
“为什么?”他讶异的看她。
她微笑。“我妈说我小时候她叫我睡觉,我都说眼睛闭不起来,因为我哥哥们喜欢说鬼故事吓我,我一闭上眼睛就会胡思乱想。”
“你现在这么大了,还需要妈妈哄你睡觉吗?”
“当然不需要。我通常看点书、听轻柔的音乐睡觉。不过,今晚出了那么多事,又在陌生的环境里……”她心虚的越讲越小声,感觉自己好幼稚。
“所以你需要我哄你睡觉?OK,没问题,我们就从晚安吻开始吧。”
“不要!”她讪讪的把他的嘴巴推开。“色狼,今天晚上给你亲那么多次了,还亲不够吗?”
“不够,永远都不够。”他亲吻她颈项,害她起鸡皮疙瘩。
“别闹了,你不是要我休息吗?”她舍不得离开他安全温暖的怀抱,又怕他太热情。
“好吧,反正来日方长。”他规矩的坐好。“那我该如何使你睡着?”
“我忘了带本枯燥的书来。”
“简单!给你看枯燥的节目不就得了。”他打开电视转台,转到一口在介绍考古学家如何使古物出土的节目。的确枯燥,她的眼睛很快就不知不觉的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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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铃声,季轩想按下闹钟,习惯性的伸出手去,却没摸到闹钟,铃声又响了一次。
她张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旁边还躺了一个男人。她差点尖叫,幸好从男人的侧脸认出他是陈子扬,她骇异的心才安定下来。这一吓,也把她吓清醒了。
铃声又响,是门铃声。她急匆匆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头发乱糟糟、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衣服,只差没打领带,衬衫又皱巴巴的许士杰。他后面跟着一个警察。
许士杰眨眨他好像也才刚睡醒的眼睛说:“你知道陈子扬在哪里吗?警察说刚刚在海滩上发现一具漂上岸的女尸,因为我们昨天报案说施蓉蓉失踪了,他请我们去指认看看是不是她。”他苍白的脸色透露了内心的惧怕。
“噢!”季轩低呼,她的眼眶发热,好希望那具女尸与施蓉蓉无关。“你等一下,我去叫他起来。”
她快步走回床边,摇摇子扬。他微微张开眼睛,看到她,给她一个慵懒的微笑,又闭上眼睛。
“子扬,赶快起床!警察在门外等着,海滩上发现一具女尸……”
他倏地张开眼睛,马上坐起来,抓一下头发。
“许士杰在外面等你一起去指认。”
“喔,好,我马上去。”他下床,走进浴室,没有关门。
“我也一起去。”季轩扬声说。
“你不要去。”他自浴室回答。“你去看了,恐怕晚上又不敢睡。情形如何我会打手机给你。”
结果海滩上的女尸果然是施蓉蓉。季轩一直没敢去看施蓉蓉最后的容颜,子扬也不让她去看。他们没有参加那天早上的研讨会,等检察官验尸、确定死者的身份后,许士杰、陈子扬、潘季轩等一起整理施蓉蓉的遗物。
施蓉蓉在台湾的亲戚只有她叔叔,不巧她叔叔和婶婶去英国探视他们在那里念书的儿子。由于是礼拜天,凌云电脑公司里没人上班,许士杰与陈子扬分别打了几个电话,才终于联络上施蓉蓉的秘书,秘书打电话到美国去给施蓉蓉的妈妈。伤心的母亲希望先将蓉蓉的尸体冰冻,等她赶回台湾,见过女儿的最后一面再将之火葬。
检察官确定没有他杀之嫌,但是想理清施蓉蓉是不幸溺毙,还是有意自杀。从她朋友的口中听来,她临死之前的言行举止有点反常。
施蓉蓉的笔记型电脑以密码锁着,子扬花了一点时间将之解码。他们和检察官一起浏览蓉蓉的电子信箱,结果发现最近她和一个在美国的朋友以英文互通了几封信。从信中得知,上周施蓉蓉去了趟美国,匆匆待了三天,除了请这位朋友为她抽血检验之外,她没有特殊的目的,只是和她妈妈逛街、聊天,到渔人码头吃海鲜。
她友人给她的最后一封信昨天下午发出,通知她她得了爱滋病,劝她到美国治疗。众人看了皆骇然,尤其是许士杰,他那转瞬间变得没有血色的脸,仿佛刚刚被判死刑。曾和施蓉蓉有过肌肤之亲的陈子扬,脸色亦变得惨淡。
季轩心悸的想:说不定陈子扬已经被施蓉蓉传染了,昨天他一再亲她,可能已经传染给她,她霎时愤怒得想掐死他。
“看来她可能因为获悉得到爱滋而自杀。”检察官说,他接着点阅一封施蓉蓉未寄出的信。
原来那封信即是施蓉蓉的遗书。
给所有关心我的人: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到底该说什么。‘自作孽,不可活’,我终于懂这句话的意思。被Tom伤害后,我几乎成了一个来者不拒的烂女人,得到这种报应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太懦弱,没有勇气面对身心的折磨,没有勇气痛苦的活下去,不如选择潇洒的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妈妈和几个我不想点名的朋友,请你们原谅我。
蓉蓉绝笔
许士杰颓丧的坐到床上,低头掩面痛哭。
季轩第一次亲眼看到男人这样失控的当众哭出声。她心里明白,许士杰不是在为施蓉蓉的死哭,而是为他自己可能被传染爱滋病而哭。她当然同情他,他其实并不是个太坏的男人,她相信他也曾真心和她交往,对她付出感情过。也许是他们没有缘分,直到昨天,她才确定她没有爱过他,以前只是一直把他当成一个理想的对象。如果她曾爱他,像她爱陈子扬这样,那么她势必拒绝不了他的求欢,乐意和他亲热。
陈子扬仍站在检察官后面,但是他的眼睛没有随着萤幕内容的变更而转动。他在发楞。
季轩从来没有看过他这么呆滞失神的模样,好似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无法相信会发生这种事。纵使他的神态堪怜,她还是咬牙切齿的,想奋力捶他几拳泄愤。
夜路走多了,难保不会碰上鬼。自承是来者不拒的烂女人施蓉蓉就是最好的写照。可以想见,她被Tom伤害后,以吸毒麻痹自己,虽然被她妈妈送回台湾,远离吸毒的环境,但是她并没有自情伤中解脱,而以性生活靡烂的方式来麻痹自己。
台湾有几位出过写真集的女郎,就是因为感情曾受过创伤,而不再爱惜自己,以从前只供情郎独赏的美丽胴体公诸于众的方式,来报复负心人。
季轩绝对相信施蓉蓉的本性善良,她大方的祝福子扬和季轩有情人终成眷属,也像个大姐姐那样给季轩善意的规劝,这些就足以弥补她那些乖戾刺耳的言词。在感染了爱滋后,她彻底的醒悟反悔了,希望她能重活一次,不再犯那些轻狂放荡的错,奈何悔悟无济于事,她又没有与爱滋搏斗的勇气,最后选择以自杀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