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可见你这个人多糟糕,平常生活多不规律,还要七十几岁的老人家为你操烦。”
“现在我的生活已经相当规律了,每天工作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她又摇头。“你是个工作狂。”
“现在你明白我是工作狂,不是色情狂了吧?等我结婚后,我打算再雇用几个年轻人,把一些东西交给他们做,我要多留一些时间给我老婆和孩子。”
她看着前方,轻声说:“你老婆一定很没安全感。”
“为什么?你担心我会拈花惹草?”
“我可没说是我。”她把头转开,希望银色的月光没有照出她脸上的绯红。
他轻笑。“不是你是谁呢?如果我不是你的丈夫人选,难道你很习惯在沙滩上随便跟男人亲热?”
“你,讨厌!”她嘟着嘴,用脚踢他。
他笑着闪躲,她追着踢他。“嘴巴说讨厌,其实心里喜欢得很呢!”
“讨厌!讨厌!讨厌!”她连连踢他,可惜都落空,反倒被他从背后抱住。
她扭动着挣扎,他在她身边低喃:“我保证我一定会做个忠实的丈夫。明天就跟我去桃园见你未来的公婆吧。”
“不要。”她挣脱他,害羞的跑开,差点踩到许士杰的黑色西裤。他躺在沙滩上打呼呢。雨丝由稀疏转为绵密,也没打醒他。她努了努嘴,轻轻踢他。“喂,下雨了,你在这里睡觉会感冒。”
子扬来到她背后,在她耳边说:“这家伙才是你真正讨厌的人。连一个讨厌的人你都会关心他,可见你很有母性,会是个好妈妈。”
她踩子扬的皮鞋,明知打赤脚踩不痛他,只是带着警告意味。“你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施蓉蓉呢?”
地上有施蓉蓉的高跟鞋。
她跟子扬四下看看,都没看到施蓉蓉。子扬蹲下来摇许士杰,用力摇了几下才把睡眼惺忪的许士杰摇醒。
“蓉蓉呢?”子扬问。
“不知道。”许士杰坐起来,可能因为喝醉了,讲话有点大舌头。“她疯了,她说要去游泳,我不理她。”
季轩看向大海,浪头一个比一个高,极目所见,看不到任何人在游泳。她心里发毛。“她不可能真的去游泳吧?她醉得连路都走不稳呢。”
子扬皱起眉头。“她有时候是挺疯狂的。不过,她的水性很好。她说她大学的时候,暑假打工教华侨小朋友游泳。可是,现在在退潮,浪又这么大,她恐怕会被海水冲得很远。”
“我要回饭店睡觉了。”许士杰动作迟缓的站起来。
“你不能丢下蓉蓉不管!”季轩怒叫道。此时醉酒、自私的许士杰,与她以前所认识的那个斯文、体贴的许士杰相去甚远。
“她说不定已经回饭店了。”许士杰说。
“可是她的鞋子在这里。”季轩说。
“说不定她真的回饭店了。”子扬说。他的眼睛还继续在海面上逡巡。“看不到有人在游泳,我们现在只能祈祷,她因为下雨就先回饭店了。我们回饭店找她看看。”
子扬拎起施蓉蓉的鞋子,三个人一起回饭店。没找到施蓉蓉,在柜台值班的先生说没有看到他们所形容的女人进来。
“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季轩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深怕一语成忏。
“雨越来越大,她刚才如果在游泳,现在也该回来了。”子扬凝重的说。
“啊,”许士杰这时才显得清醒了些。“她……她刚才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说什么?”子扬问。
“她说……”许士杰搔搔头,努力回想。“她说她对不起我,她不是故意的……她还说什么人生苦多于乐,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之类的话。”
季轩倒抽一口气!她张大眼睛,看向子扬,他和她交换一个“大事不妙”的目光。
“我们再去海边找找看。”子扬说。
他交代柜台的先生,如果看到施蓉蓉回来的话,就请她打手机给他。然后他再向饭店借雨伞和手电筒。
三个人各撑着一把伞、拿着一支手电筒,回到海滩去找寻施蓉蓉。他们分散开来,用手电筒几乎照遍了附近的海滩,同时大声呼唤施蓉蓉的名字,可是全无所获。
雨势不小,海风沁凉,完全赶走白天的暑热。季轩发现自己在颤抖,倒不是因为冷,气温没有低到冷的地步,而是因为害怕,害怕施蓉蓉真的出事了。
他们在海边找了约半个钟头,再到杳无人迹的街上去找。回到饭店时,三个人的衣服都湿了,施蓉蓉仍然行踪成谜。
他们再分头找一遍饭店的餐厅、酒吧、泳池、健身房等地方。季轩打开每一间公共女厕的门查看,心惊胆战的,好希望子扬能在身边陪伴她。
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最后他们只好报警。
那本是季轩有生以来最甜蜜的一夜,没想到竟然变成最难捱的一夜。
警察姗姗来迟,问了他们几个问题后就走了。夜半时分,又下着雨,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施蓉蓉才失踪三个小时而已,还算不上是失踪人口。
许士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子扬拉起季轩。“我送你回房间。”
“我睡不着。”她抱着手臂,直觉的认为施蓉蓉凶多吉少。
“你看起来累坏了,需要休息一下。”子扬不由分说的揽着她去柜台拿钥匙,再去搭电梯。
“你想施蓉蓉会不会……”季轩没说完就打了个哆嗦。
子扬沉重的叹气。“我不敢想。希望奇迹出现,她只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哪里睡觉。我甚至希望她是恶作剧,故意躲起来让我们找不到。”
“你不觉得她今天晚上有点奇怪吗?我对她虽然不了解,可是也看得出她有心事,想借酒消愁。你想她会不会一时想不开……”季轩焦虑的看着子扬。
他的两道眉挤到一块儿。“我们第一次回饭店找不到她的时候,我就担心她也许是自杀。她是个比较情绪化的AB型,今晚她的情绪尤其不稳定。我本来以为她可能跟许士杰闹得不太愉悦,可是看情形又不像。许士杰并没有愧疚的样子,他还认为施蓉蓉可能故意躲起来。”
“我回想今天晚上在厕所遇见她时,她所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季轩忧心忡忡道。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希望重活一次,不要重蹈以前的错误。她还说:‘可惜当我想学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当时我就觉得她一定有个难以解开的心结,我劝她把她的痛苦说出来,她说她只是要离开了,比较多愁善感。”
子扬摸摸下巴寻思。“她要离开……季轩,你回想看看,她跟我们敬酒的时候说,她要永远离开台湾,再也不回来了。”
季轩点头。“然后许士杰很诧异的样子,问她是不是要回美国。”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说她很快就要回去了,她今天才做这个决定,然后她就祝福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接着她跟你跳舞。她跟你跳舞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什么特别的。”子扬按着电梯门,让季轩先走出电梯。“她跟我谈她高中时的初恋情人,还有那个使她心碎得由美国回台湾的薄情郎Tom。”他耸耸肩膀。“总之,她只是在怀旧。”
“平常她也喜欢怀旧吗?”
子扬摇头。“她有美国人的习性,平常很少谈她自己的私事,AB型的人有心事也鲜少对别人说,只有喝酒或是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她才会卸下女强人的面具。你今天看到的她,并非平常冷静犀利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