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之越来越清醒了,她伸手扶了扶一边的墙,再撑着床沿,要跳到地上去。
“别走,别走!嘻嘻!小姑娘!”其中一个较为矮胖的男人张开双臂,截着她的去路。
竞之无可奈何地重新退回床边。
“慕天,慕天!”竞之高声叫喊。
清脆的“噼啪”两声,两记耳光都打在竞之的脸孔上。由于用力过猛的缘故,竞之的嘴角爆裂了,渗出血丝来,立即尝到一股咸味。
“叫你住口!”
那个矮胖子突然翻脸,可以说狠极无情,现出一副凶狠相:
“敬酒不饮饮罚酒,还要叫嚷,就拖你出公路去,让你叫个够,包保十分钟之内有皇家车开来救你!”
另一个男子,瘦瘦削削的,脸色青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一张口,满是黄黄黑黑的牙齿,阴恻恻地把脸凑近竞之说:
“你别恩将仇报。小姑娘,你和你的小哥儿晕倒在滩头,要不是我们把你俩救回来,早巳一命归西了!”
“慕天呢?”竞之再度哀求地问:
“请你开恩,告诉我,慕天呢?”
“我让你见你的小哥儿,你让我疼一下成不成?”
那张污脏的嘴就要凑到竞之脸上来,竞之瑟缩到床上去,尽量地退到墙边。
矮胖子一手捞住了同伴:大声喝道:
“道友九,你别来这一套,求财为上。”
“小姑娘,你不如老老实实地对我们讲真话,把你们在香港的亲属地址、电话,以及信物交出来,我们就带你去见小哥儿!”
竞之只是不语。
“你好好地跟我们合作,只有你的便宜!不见得我们留你们在这儿,不用饭钱,早早送你们到亲属家,你安乐时我也安乐!”
竞之想了想,道;“先让我见了慕天,我才告诉你!”
“好硬朗的一个姑娘!醒过来,也不怕,也不喊饿,只要见那小哥儿,有种的!”矮胖子冷笑。
那个叫道友九的竟用一副油喉半唱半讲道;
“靓妹仔,告诉你呀,多情必被多情误,自古多情空余恨啦!”
“道友九,别花时间,把她带过去,且让他们商量个够。”
道友九伸手去拉庄竞之,扭住了她的手臂,拉下床,再一直拉出这房间,转到另外一间房间去。
竞之差不多是被摔进这幽黯的房里去的。
“竞之!”
慕天连忙走过来,拥抱着竞之。
“慕天!”
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恍如隔世。
“慕天,他们是什么人?”竞之问。
“蛇头。他们也帮人偷渡,并专门在那黑点地带,跟香港的警察斗快抢走偷渡上岸的人。”
竞之抱紧了慕天。
慕天看到竞之的嘴角爆裂,知道被打了,忙问,
“他们还对你怎么样?”
竞之猛地摇头。
“我们现在怎样打算了?”竞之问。
“他们也不外是求财罢了,把顾春凝的电话地址交给他们,希望你师姊有钱来赎我们。”
“他们信得过?”
“也得试一试,他们收藏着我们有什么好处?”
“我怕师姊一时间筹不到钱。”
“通了消息再算。否则……以后……”
“他们会将我们怎么样?”竞之又问。
“推出屋外去,带到公路上头,让警察活捉。”就在此时那矮胖子推门进来,喝问:
“怎么?聚了旧,商量够了吧?有没有亲戚?”
庄竞之于是把顾春凝的电话地址告诉了矮胖子,
“能不能让我跟她讲话?”竞之问。
“你别给我要什么花样,乖乖地等候好消息!我们自有分寸。”
跟着那道友九送了两碗白饭,一碟送饭的菜,放到房间里来给慕天和竞之吃。
这才发觉真的已饥肠辘辘,两人三扒两拨,把满如小山的两碗饭吃掉。
整个人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小房子四面都是墙,只有小小的一个四方窗口,根本无法可以逃走。
慕天和竞之紧紧地坐贴对方,拉着手,等待黎明。
过了好一会。
矮胖子再推门进来,说:
“庄竞之,你那师姐答应拿赎钱来了,有什么信物没有?等会拿出来,让她确认你是她那老师的女儿!她才肯交钱赎人1”
“有,有。见到了师姐,我就交给她!”
“臭丫头,有胆跟老子刁难,不怕你双手不拿出来放到大爷跟前去!若把你俩交到警方手上,押回上面去,坐水监就坐得你下半身泡肿,生脓而死,准够你受的。”
听得慕天与竞之打冷战。
门再关起来时,竞之脱下了内衣,把那封父亲的亲笔信从胶袋里取出来。
信还是完整的,连墨迹都没有化开。
竞之交给幕天:
“暂时由你保管着,等下那矮胖子向我们要信物,你就拿主意吧!”
慕天点点头,把信放在裤袋里。
足足过了一整天,仍无消息。
竞之与慕天担心至极。
“慕天,水监牢是真那么可怕的一回事?”
慕天叹一口气,点点头:
“听说是。”
人监禁在黯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已经够惨,还要把下半身浸在污脏的死水之中,锁上脚镣。很多囚犯就是下半身发烂发臭,整个人活生生地给折磨成一滩烂肉而死。
竞之想,怎么父亲鼓励他们逃生时没有想到这样的酷刑?他当然是知道的,其实任何人都会知道。
可是,还是有人不怕冒险,认为值得冒险,为什么呢?
慕天明白,是因为香港是天堂。
他咬紧了牙关等下去。
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杨慕天突然地信心十足。
这几年,他已多次地徘徊于绝望与死亡边缘,险死还生了。
身旁这小竞之,肯定是他的福星。
常言有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此言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小窗传送着日出日落的讯息,外头又已是黑墨墨的一片。
竞之把头枕在慕天的肩膊上,一副娇慵无奈。
慕天看她一眼,如果心情与环境许可,他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又有人推门进来。
是道友九,给杨慕天一个眼色,侧一侧头,示意他走过去。
竞之紧紧地跟在慕天后头,却给道友九拦住了:
“只他一个!”
“为什么?”
“你是不是又要吃耳光了?给我好好地坐回房去!少啰嗦!”
才说完这话,想不到这瘦削得皮包骨似的道友九竟也力大如牛,趁竞之不提防,把她推跌在地上,顺手就把门关上。
慕天被拉出去,他不住回头,听见竞之在捶着房门,拚命尖叫。
“你们这样做究竟为了什么?”
“为你好啦!”
道友九一直半拉半扯地把杨慕天带到开头囚禁庄竞之的那间房内。
其实,两间房间都是一般幽黯,家具极其简单,只有一只细小的窗,透进外间的风和光线,面积是这一间略大一点点而已。
矮胖子坐在一张烂掉了椅背的藤椅上等他进来。
“坐吧!”
慕天不想坐,给道友九朝他肩膊一压,也只得坐在矮胖子跟前的木凳上去。
“你姓杨,是不是?”
杨慕天点点头。
“你跟小女孩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未婚妻!”杨慕天觉得这个身份至为适合,也非常清楚地解释了二人实际上的关系。
“老弟,大丈夫何患无妻呢?”那道友九拍拍杨慕天肩膊说。
杨慕天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他只觉得不安。
矮胖子略略冲前,跟他面对面,说:
“你要生呢?还是要死?”
杨慕天战战兢兢地望住矮胖子,两只手按在自己坐的那张小凳子上,做了个准备要随时站起来,夺门而出,发足狂奔的姿势。
“你当然是要生的,且要生活得更好!告诉你,这地头大把世界,只要你够胆色够狠够劲,三两个回合,闲闲地就赢一条街,那时,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准有十万九千七个比房间里那个女子棒十倍的娃娃,要认你小哥儿做未婚夫婿!”矮胖子郑重地说:“只要你能重出生天便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