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步调全乱了,她只知道不能让他将她带回台湾,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逃离那个温暖无比的家,若是被他带回去,她实在没把握自己能再度斩断对家人所有的思念,形单影只地将自己放逐在遥远的天边,所以她只能选择逃避。
她几乎是以拼尽全力的方式不断向前奔跑,她的眼前是一片茫然,她的心中是一团混乱,倘若有人见到她这个样子,怎么会相信她就是专门为人解决灾厄与困难的灵媒“阿瑟丝”?
人们可以借由自己的双眼看见世上千变万化的事物,可以分辨善恶、可以决定美丑,但却没有人能够不依赖镜子就清楚看见自己眼中的所有的情绪,属于她的这面镜子好久好久以前就遗失了,在这种情形之下她如何能不迷惘、如何能不困惑?
初会面时的高傲不见了,方才的自信也早就失去踪_澎,阙颖侦注视着她孤独无依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并不像外表所显现出来的强悍、蛮横。
刚到纽约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到魏时雨就是东村最著名的灵媒,所以一直朝人口贩卖的方向调查,但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魏时雨应该拥有充分的人身自由权才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一直不肯和家里联络呢?魏天龙夫妇一直认定她是遭到胁迫而无法回家,因为她失踪前没有丝毫预兆,如果是因为负气离家,那么多多少少会有些脉络可循,不该是这样毫无声息地便失去踪影。
由魏家夫妇不顾一切想找回女儿的态度来看,他不相信她是因为在家中得不到温暖而决定离家出走,在他们讲述女儿的种种之时,不外乎是乖巧、听话、懂事,聪明、可爱、孝顺,在父母眼中,她是个从来不需要刻意操心的孩子,他们给予女儿无尽的关爱,希望她能快快乐乐成长,这样的父母怎么会让孩子觉得想逃呢?
他所见的魏时雨,同魏家夫妇形容的有些不一样,他可以在她脸上读到既慌乱又无助的神情,她已经不再是相片中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依然娇柔可人的美丽脸庞,蒙上一层显而易见的忧伤,她眼中那抹纯稚的光采,就像浓浓雾色中的明月,皎洁依旧,只是变得朦胧、变得暗淡。
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他的胸口竟因为她慌张逃离的神情而隐隐作痛,这样的忧伤不适合她,而他竟有股冲动想为她挥去所有阴霾。
唉——别傻了,阙颖侦。这只不过是项交易,你管她是不是快乐、是不是无忧?只要负责将人带回去交差就行,她要是真有什么不对劲,也该由专业医师来诊断,根本不劳旁人费心,还是想想该怎么花那笔即将到手的一千万美金比较有意思。
是啊!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千万别投入太多感情在接洽的案子里,这是保护自己的首要条件,他一直是这么相信着,今后,一样会执着于自己的信念——
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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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时雨气喘吁吁跑回自己住的地方,这一年来她可说是心如止水,除了思念远方的家人有时忍不住落泪外,几乎不曾展露过情绪的波动。
她费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那个充满温暖与包容的家,如果真被那名男子带回去,她要如何面对父母的询问?自从知道了那个存在二十三年的秘密,她就再也无法理所当然地与魏氏夫妇同处在一个屋檐下,与其日后他们得知真相、咒骂她是个自私自利的浑蛋,倒不如选择远远逃开,至少这样做,她会觉得比较心安。
所以,绝对不能让那个怪男人逮住她,她必须充分利用时间尽快找到另一个栖身之所。魏时雨动作俐落地整理好四箱行李。包括她赚钱的工具、换洗衣物,以及一些小型电器、日用品,她不能回到这个地方来,难保他不会在此守株待兔。
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顾不得多数人还在酣梦中,立刻出门找房子。她看上一间三楼公寓,环境虽不是挺好倒也还过得去,所以她立刻拨电话到房东家表明租屋的意愿,一开始理所当然捱了一顿好骂(时间是清晨六点钟),但在她表示愿意付双倍价格的时候,房东的语气变客气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说得真是太对了,当价码谈妥,房东也应允她可以立刻搬进去。魏时雨回到住的地方。从电话本找到“杰克货运公司”的电话,接下来就只剩请人帮忙搬东西。
“小姐,你等我们营业时间再打来好不好?十点过后,我们一定竭诚为你服务。”电话那头传来充满浓浓睡意的声音,看来又是一个被她吵醒的可怜人。
“先生,求你帮帮忙,我是真的非常急,如果你答应帮我运,我会付给你五倍的价格。”“杰克货运”是个小型货运公司,老板就是员工,而且自己就住在公司里,其他大型货运公司规定比较严格,而且这么早根本就没人上班,所以她必须尽可能说服司机帮她这个忙。
“五倍价格?”在竟争市场如此激烈的纽约,她居然愿意付这么高的价钱请人帮她搬家?
“就是五倍,拜托你一定要快点到我这里来,我会先把钱交给你。”幸好手头上还有不少钱,和师父约定的期限也已经届满,她可以随意动用这笔庞大的金额,否则一时之间教她如何是好?
“好!我马上过去,请你把地址告诉我。”在景气一片低迷的情况下,他怎么会白白丧失这个赚钱的好机会?一趟抵五趟,再怎么样都划算。
挂掉电话之后,她的心还是七上八下,深怕阙颖侦会突然跑来“押解”她回台湾,于是片刻都静不下来的魏时雨干脆把行李全搬到外头,等货车一到就可以立刻将她载离这个地方。
货运司机大概只花十分钟就赶到,接过谈妥的两千美元搬运费之后,两个人开始动手将行李全搬上车。
新住所离旧宅约有二十分钟车程,司机依指示将魏时雨及她的家当全载往那个地方。这么冷的天,又是这么早就将人家从温暖的被窝挖起来,她觉得有点愧疚,所以抵达之后,她不好意再麻烦人家把箱子搬上三楼,只交代他将之摆放在公寓门口即可。
幸好她的东西体积小,不太多也不太重,所以她还能靠自己的能力将所有东西搬上楼。到这里来,她的心就安了一半,接着她要好好思考自己未来的走向,也许必须转换地盘,不能继续待在纽约了。
她安慰自己一切都会没事的,强打起精神将箱子一一搬上楼。只剩最后一箱了,魏时雨挥了挥额际的汗水,蹲下身扣住两旁的小洞时,她看见一双男用的皮鞋停在箱子前面。
“需不需要我帮忙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嗓音在她上方响起,魏时雨身子一僵,不由自主抬高视线,沿着他的长裤、大衣下摆、衬衫领口,望入那一双饱含兴味的眼瞳中。
天!居然是他……居然是那个说要带她回台湾的男人!老天啊,她觉得自己快休克了,到底是走了什么霉运,竟会被这个烦人的东西缠上!亏她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物力,累得差点像条狗趴在地上直喘气,这么大费周章的结果,竟然是白忙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