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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实在不必太去深究彼此的伤心事啊!

  但我仍然忍不住想说:「交往四年,我一直把他当结婚的对象,四年後却发砚,他从来没爱过我。」

  很明显他是听见我的话了。

  他静静地看著我。我也回视他。

  孰料他开口竟说:「我只是有点不甘心,还不到伤心的地步,你却像失了心的一抹幽魂。」

  我发觉我开始能够掌握他说话的逻辑,我冷冷回他一句:「少装了!没有伤心过,你会跟我一样站在这里?」死爱面子的男人。

  他仿佛是被我激怒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说话干麽这麽狠?」

  我眯起眼。「我狠?也不想想你自己有多毒,一字一句都刺伤人。」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他说。

  「就是有心才会痛,你碰触到别人的痛处还振振有词。」我不悦地道。

  他闻言,差点没跳起来。「你这女人!」

  我插腰迎敌。「我怎麽样?」

  「若你平常都这样伶牙俐齿,也难怪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我受到重重的打击,立刻反驳道:「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没有眼光,不懂得体贴的男人第一个要被女人抛弃!」我疯了!我大概是伤心过了头,才会口不择言,豁出去了,什麽都不顾。

  「住嘴。」他恼羞成怒,伸手扣住我左手腕。

  「你先跟我道歉。」我坚持要他先补偿我心里因为他恶毒的话所受的伤。

  他看著我,阴狠地咧嘴。「该是你先道歉吧!」

  「我不。」我有骨气。

  「真的不?」他眼神益发阴狠。

  我哪里怕他,我说:「不。」

  「好。」他说。

  但,我不懂。「好什麽?」

  他突然拉著我往明亮的大厅走去。他要做什麽?

  拉拉扯扯间,我与他已暴露在灯光下。

  他回过头——此际我才看清楚他的长相,他高大、英挺,一套铁灰色的亚曼尼西装衬托出他修长的身形。

  他耙耙有些不羁的发,脸上哪里还有为情而苦的伤痛。

  我只在他脸上找到报复的意图。

  报复?报复谁?

  「再给你一次机会。」他冷酷地道。

  我硬脾气被他激出来了,我说:「不。」

  他压抑住额上青筋,叹道:「真是不听话。」

  我还未从他那句话反应过来,就被他强势地拖到新人面前。

  他一手捉住我的手腕,一手扣住我的腰,让我不得不跟著他走。

  太过分了!我终於领悟到他要做什麽,但……太迟了!新郎和新娘已经看到我们了。

  家豪深情的眼眸投向我,荷丽明艳的丽容令我自惭形秽,我难堪地想在地上挖一个洞好躲进去。

  一只高脚酒杯突然被塞进我手里,我讶异地抬起脸,看著强将我从暗处拉到灯下的陌生人。

  杯里晶莹的酒液尝起来有千万分苦涩,不知是否是掺入我泪水的缘故。

  担心失态,我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脸颊。是乾的,我放心了。

  我端起酒杯,吞下眼泪,努力扯出一抹微笑,语调持静地向新人祝贺:「恭喜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第二章

  「你真会演戏。」他笑我。「明明不甘愿,还说得像发自真心。」

  我咯咯笑地回敬他一句:「你还不是一样,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是谁说的,祝你们永浴爱河?」

  他勒住我脖子,道:「你听错了,爱河的水那麽脏,我才没那麽缺德叫人去跳。」

  我抗议地双手挥舞。「还说你不缺德,你要跳爱河,自己跳就好了,干麽找人陪你一起跳。」而我,就是那个被拉著跳河的倒楣鬼。

  「嘿嘿,有伴才不会寂寞啊!」他松开勒住我的手臂,端起吧台上的酒杯豪饮。

  寂寞……我对它有著特殊的感度。

  他就坐在我身边,我看著他豪饮的姿态,笑了,觉得挺不真实。

  我竟然这麽随便,跟一个初次见面、连名字都不晓得的人单独来到酒吧喝酒。

  在婚宴,硬著头皮敬完酒以後,他拉著我离开了现场。我很感激他没有把我丢在原地,否则我真不知该何去何从。

  我们拦了一辆计程车,就到这家地下酒吧来。他似乎常来这里,我看见他跟酒保有说有笑。

  他帮我叫了玛格丽特,自己则叫了伏特加。

  我抗议,他笑了,吩咐酒保也给我一杯伏特加。

  我也要醉。醉一次,把今晚的一切都忘掉,明天再做一个焕然一新的齐亚树。

  我捧著酒,浅浅尝了一口。只一口,就辣得我蹙眉。

  第一次喝烈酒的我开头呛了几次,他皱著眉看我,那双眼好似在陈述著一句话:啧,有够没用。

  我不甘示弱,硬是灌下一大杯烈酒。这回呛得更厉害了,五脏六腑仿佛都燃烧起来。我的胃热烫得难受,但奇异的,随著时间过去,难受的感觉渐渐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飘飘然、仿佛在云端的奇妙感觉。

  好舒服啊!原来酒精真的有浇愁的用处。

  我放下身段,与他如此肆无忌惮的调笑,大概也是因为有酒精在体内挥发的关系吧。

  尽管从一开始遇见他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小时,但我已认清楚他这个人正是那种典型「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男,一身昂贵的西装所包裹住的,不过是一个恶质的灵魂。

  但这个「恶灵」却让我没有任何负担——因为我们不认识,又有类似的境遇,我若情不自禁哭了,他不会笑我,我很放心;他若敢笑,我同样可以嘲笑回来,报一箭之仇。但没必要……已经受伤的人何必再去揭旧时的疮疤?嫌疤痕还不够多吗?

  我大概真有些醉了,身体失却了平衡,一直摇晃。

  一会儿倾向西,一会儿倾向东。

  在我往後倾去的时候,一只手掌从背後托住我。

  他的脸靠近过来,鼻息喷在我脸上,同样是浓浓的酒味。

  「醉了?」

  「大概吧……」我意识一阵清楚,一阵飘忽。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我想想……」我皱著眉,努力想著我住处的地址,但脑袋昏昏,实在想不起来,末了,我放弃。「忘记了。」我说。

  我有点想睡,便合上了眼。

  「喂喂,你还不能睡。」

  他推我、摇我,但我没力气理他,此刻我只想睡。

  恍惚里,好像听见他跟酒保交谈了几句,我不清楚他们在说什麽。一会儿,我腾空起来,感觉好棒,好像在云端上,但我又有些怕摔下去,所以我很自动的攀住离我最近的一根大柱子。

  噢,这根柱子还挺暖和的,我心满意足的攀住它,在云端上飞。

  不知过了多久,我陷进一朵好软好软的大云里,但柱子突然不见了,我有些惊慌,勉强睁开眼。

  一条湿毛巾突然覆在我脸上,粗鲁的在我脸上乱抹一通,我顿时清醒了些。

  我看见那个陌生的男人,但周遭的环境已经改变,不是在酒吧里。

  「这是哪?」我还晓得要问。

  「饭店。」他回答我。

  他又拧了把毛巾,这次是抹他自己的脸。

  抹完後,他丢开那条白色的毛巾,在我身边躺下来。

  我这才发现我不是在云上,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走开,别靠我这麽近。」我排挤他。

  他起先是不动如山,後来我开始推他的脸,他不耐烦地低吼一声:「烦死了,给我闭上眼睛,睡觉。」说完他又闭上眼,脸埋在一只枕头上。

  我想他是累了,他的疲倦都写在眼下,我瞧见了。

  我不好意思再吵他,可我又想:可以吗?这样子……跟一个陌生人共躺一张床,恐怕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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