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嘴唇都发白了,看来实在不像是假装,周垂意敏锐地离开座椅,上前搀着她,低声问道:
「妳怎么了?」
她真的好讨厌这种女人才会有的折腾……无力地抬眼,她迁怒道:
「你害的啦!」作恶梦、睡过头、报告迟交、白痴的视讯系统、在这边讨论无关紧要的晚餐,加上痛痛痛痛痛死人的生理期,全都是他害的!
本来是要来找他出气的,结果自己反倒更加气到不行。
「还可以骂人。」他嘴巴上和她抬杠,但还是扶着她到沙发上坐下。「要不要喝水?」他问。
「要,温的。太冷我宰了你,太烫我也宰了你。」噢,好痛!她下辈子要当勇健的男人!
周垂意端着温热适中的水杯回到客厅,她已经抱着小靠枕躺倒。
「妳要不要去看医生?」他将水杯拿到她面前。
「笨蛋!这是我的体质,看了也不会好的。」因为她中西医都看过很多次了,生理期虽然很准,但每隔三个月就会这么痛一次,比中原标准时间还准,最多只能减轻;医生常笑着跟她说这算是好的,还有人每个月都会痛到打滚。自以为是幽默的安慰,其实一点都不好笑。用力抓下水杯,不意碰到周垂意冷冷凉凉的手指,她略微惊讶道:「你手好冰啊。」跟装有温水的杯子比起来更是明显。
「这是我的体质。」他的体温向来如此。
做什么学她说话!她哼道:
「你冷血人啊。」小时候她都没注意到过。「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营养不良。」她什么都吃,从不挑食,所以很少手脚冰冷的时候,即使生理期痛得要死不活也没有他那么冷。
「妳还要什么?」周垂意帮她把杯子放在旁边的长茶几上。
她掀睫瞥他一眼,说:
「盖的毛毯、热毛巾……」等他把两样东西准备好,她忽然把埋在靠枕里的脸抬起,对他瞇眼道:「还有,洋葱、高丽菜各一颗,生的猪肉丝,鸡蛋一盒,乌龙面条两人份,盐和味精下次再买,你先买罐沙茶酱回来将就……另外,巧克力十六颗装一盒,洋芋片海鲜总汇口味一包,要波浪切片的那种。」
周垂意望着她充满算计的侧脸,平静道:
「妳要生吃吗?」
「对啦!我想生啃洋葱,然后喝沙茶酱配巧克力不行啊?你快点去买,附近超市只开到十点。」仗恃着生理期会导致情绪暴躁,她一副要咬人的态势。
周垂意好像低头叹息了。
「妳等我一下。」他拿钥匙开门下楼。
把热毛巾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盖着毛毯,总算稍微舒缓疼痛。
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仅有壁钟秒针规律的跳动声,落地窗的窗帘都紧紧拉上,或许是这样,更加深了一种清冷寂寥的气氛。
「小意家……原本是这样子的吗?」她自言自语道。
明明是相同的空间,只是因为没有人陪伴而已,她就觉得自己好像缩小了,四周的墙壁拉开得又远又大,宛如连自己也不存在似。望着垂吊的精致水晶灯,她只能数着时钟前进的声响,时间彷佛慢了,秒针一圈的距离变得很难到达。
……如果,她自己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屋子里,一定会很寂寞。
十几分钟后,周垂意回来了。
「东西在这里。」他把塑胶袋拎到她面前。「生吃要洗吗?我还可以帮妳打开沙茶酱。」他淡淡道。
「我不是说你声音很难听吗?不要吵。」她两手安放在腹部,开始慢慢指挥道:「你去厨房烧一锅开水,把洋葱洗好剥皮切半,高丽菜拨开洗干净,随便你爱怎么切,用四分之一颗就够了,猪肉丝用开水烫一烫,和面条放进滚水里煮,两个人所以打两颗蛋,在空碗里放适量的沙茶酱调味,全都煮好了就把东西舀到碗里……笨蛋都会吧。你弄好了再叫我。」闭上眼睛。
周垂意虽然一开始就猜到她是在打这个主意,但看着她苍白的脸庞,最后还是无语地走进厨房。
依照步骤煮好两碗面后,他端上饭桌,而她已经拿好筷子汤匙坐在那里等。
「肚子呢?」不痛了?他问道,把剩下的食材和白上司一起包好放进冰箱。
「快饿死了。」她回答别的。事实上也是饿的感觉比较强烈了。用筷子挑起面条,她说:「雅玟老师要给小意弟弟的厨艺打分数了哦。」用的是把他当幼稚园生的语气。
「嗯,请。」周垂意冷淡以对,然后低头安静吃面。因为知道她是故意的,所以也很了解,倘若对她的言行做出反应只会让她更愉快,从小到大她就是那种人。
方雅玟低头吸一口面条,然后喝一口汤,接着满脸嫌弃对他道:
「嗯,好难吃。」唯一评语。
可是,她的碗还是空了。
接着把一盒十六颗巧克力全当甜点吃掉,离开的时候,周垂意要送她,还被她不客气地嘲笑:
「你要送我?我骑车载你回我家,然后你再自己坐公车回来吗?」何况这么晚了也没公车了吧。「没有驾照的小鬼回去睡觉。」她语气滑稽地打发掉,但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送她到楼下,看着她骑上机车。
「到家打电话过来。」他说。
她微愣,不明白他干嘛这么啰嗦。
「不--要。」就爱跟他唱反调。她将安全帽戴好。
周垂意采手抓住小绵羊的龙头,她一愣,想转回来却转不大动。
「干嘛?」她瞠住美目。一定是自己身体不适才力气变小。
他双眸直视她道:「妳不打就找人来接。」
因为他的神情太过正经,教她小小地吃了一惊,无法反应,只能愕然开口道:
「好……好啦!」那瞬间,原本印象中一直都很年幼的脸莫名其妙变得有点成熟,害她吓一跳。「放手。」拍掉他阻碍的手,使劲将小绵羊的龙头矫正回来。
「再见。」他总算让开身。
「嗯。」她随便应声,油门一催走人。
看向后照镜,周垂意一直目送她直到转出巷弄,无法再看见为止。
那小子那么担心做什么……在心里埋怨,却意外地没有感觉到厌烦或生气,大概是由于被关心的感觉还不坏。
回到家时已经超过十一点,她拿出手机,拨着周垂意家里的电话。那方一接起来,她只说:「到家了啦。」没有废话就收线。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像愉悦多了,妈妈在切水果给她吃的时候,还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
今天明明很倒楣,一整天都不顺遂不说,最后还吃到难吃的晚餐。基本上小意的调味太淡了,看他那种白开水配白面包的贫乏饮食,两人的口味一定差很多。
她坐在椅子上,咬着清脆多汁的国产苹果,不晓得为何,一直想到周垂意冷冷的体温、那问冷冷的客厅,还有跟客厅一样空无一物的冷冷冰箱。
吃完整盘苹果,她思考什么似,烦闷地咬着叉子良久,直到妈妈要收盘子了,才终于仰首问妈妈道:
「妈,小意家钥匙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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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流来了,低温下探六度。
还说今年是暖冬,结果冷气团一波波南下,冻得人直呼受不了。
「好冷喔!」上完课离开教室,大家纷纷缩起肩膀,拉着围巾边走边踮步。
夸张一点的,还会躲在同学身后用尖叫换取热能。
「雅玟,妳都不冷哦?」问着在刺骨寒风中抬头挺胸的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