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和岁见好好谈一谈吧,或许根本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在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但是,当她再次找到对方时,她彻底明白一切已经不同了。
总是自信过盛的岁见,一脸失意,在望见她时,露出异常苦涩的笑意。
她不晓得他和那个女生怎么了,只是,如果现在自己将始终没有说出口的喜欢在此时表明的话,或许还有一点点机会,就算是被说成乘虚而入……
「岁见,我--」
「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他打断她道,嗓音沙哑。
虽然自己的告白并未完全说出口,但他显然已经回答自己了。方雅玟背脊僵直,然后,笑了。
「呵哈、哈哈!」她告诉自己,眼睛绝对不可以移开,所以直视着对方,说道:「我们本来就只是比普通朋友还要好一点而已,大概像是干哥干妹那种程度吧。我懂,我了解。你以为我会错意了吗?我才没有呢。以后也……就这样吧。」
她背过身,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维持平稳且从容。在确定不会有人看见后,她才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是……在讲什么啊……」还干哥干妹呢,真是白痴。
她紧紧闭上眼睛,不肯让眼泪轻易掉落下来。假装平静地回到教室里上课,同学们在谈论班上那个从来不请假的乖巧女同学难得早退,她还能笑着聆听;放学时她也表情愉快地向同学说再见。不管怎么样,她绝不在大家面前出丑。
因为道路施工,所以要前去公车站的路被挡住了,唯一的捷径是横越附近的某个公园。她走进公园内。因为季节变换,树木显得稀疏,感觉十分寂寥,走着走着,她忽然停下来,然后坐到公园椅上,一动也不动了。
究竟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虽然她没有明讲开来过,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已跨过那条朋友的线,早就和对方在一起了。
原来,那都只是她会错意、表错情罢了。即使她在对方面前一直表现出完美的样子,结果却是对方喜欢上别人。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对方喜欢自己,她根本像笨蛋一样,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是最受注目的主角,到头来却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没人会去在乎戏份和结局如何的过场角色罢了。
可怜又悲惨。
天色暗下,路灯亮起,路过的人渐渐少了。她低着头好久好久,在周围人声渐渐减少、只剩下蝉鸣的时候,终于呜咽地哭了出来。
就算输了糗了也要顾及面子,哭泣是软弱难看的表现。她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以为自己绝对不会哭的,可是,眼泪却像是不听话似地拚命掉落,心脏像是裂了缝,胸口连呼吸都会发疼,快要换不过气似的难受。
「呜……」听见自己的哭声,她赶忙掩住嘴,泪水却仍旧爬满脸。忽然间,她感觉到附近有人,遂抬眸张望四周。
岂料,居然看见周垂意站在步道的附近。
明明已经晚上九点了,为什么那小鬼会在这里?因为他还穿着制服,手里也提着书包,大概是刚刚才放学。但是,怎么会这么晚?如果他早早回家就不会撞见这一幕,如果自己没有抬头,也就不会看到他,想要掩饰涕泪纵横的丑相已经来不及,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狠狠瞪他一眼,希望他聪明一点的滚开。
他像是能够理解,沉默地往出口处走去。
方雅玟睇见他走了,又低头专心哭。过没几分钟,她听到接近中的脚步声,于是她停顿住,仰起脸,只见周垂意又走回来了。
「你干嘛?」在还有三步距离的时候,她带着浓重鼻音粗鲁开口。
「没有。」他还是走近她身边,最后在她身边坐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识相!所以说她最讨厌小孩子了,不懂事又很烦!
「你这么晚不回家还在外面乱晃,我要跟你妈讲!」她继续凶他。
「嗯。」他只是应一声。
她当然不知道私立中学课业繁重,这学期就已经开始夜自习,只是边哭边骂道:
「你很烦耶!坐在我旁边干嘛啦!走开好不好!」
「妳男朋友呢?」他看着对面的路灯,忽然启唇问道。
她和岁见有时也会一起在公车站等车,因为她的态度积极,会被周垂意看见及知道并不稀奇。但她听他这么问的时候还是明显一顿,随即气道:
「要你管!我没有男朋友!没有!」像是在对自己说似地重复。
他转首望着她,道:
「分手了?」
她停下,跟着瞪住他。因为被踩到地雷,所以会爆炸也是理所当然。反正他都已经看到自己哭成这副乱七八糟的样子了,她根本不用再浪费精神在他面前维持完美。
伤心的感觉,让她脸上的表情慢慢崩溃,口不择言地哭吼道:
「才没有分手呢!我们是干兄妹,以后都是干兄妹!我们根本没有在一起,我也没有说过喜欢他!是我不要他的!烂死了!那个书呆女有什么好?为什么他那么在乎她?明明就是我比较好比较漂亮啊,他的眼光这么低,我才不会喜欢他!」
他凝视着她许久,然后正经地说:
「妳的个性太差劲了,要好好反省。」
闻言,她简直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眸。
他凭什么这么说她?!他根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啊!
「什么?!你这个臭小鬼居然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愤怒地站起身,她连脖子都胀红了。「不过是个死小孩罢了,关你什么事啊!」她恼羞成怒地伸手打向他,怎知他竟然躲都没躲,一个巴掌就那样结结实实落在他柔嫩的面颊上。
周垂意的脸整个被打歪掉,清脆的声响好像带着回音。方雅玟错愕地僵住动作,连眼泪都凝在睫上无法落下。
「啊--啊我、对不--」虽然反射性地想要道歉,却因为一股怒怨而硬生生停住。
无论是喜欢的人没有选择自己,或是自己任性地迁怒在他人身上,她都没有错,错的人不是她!
周垂意缓缓地转回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火红的掌印残留在他清秀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刺目。
「妳要不要回家了?」他仰首问道。
歉疚在她的泪眼底一闪即逝,她用力骂道:
「什……什么嘛!你这个臭小鬼!」转身就想离开,却被他一把拉住手。
他注视着她道:
「现在很晚了,妳是女生,穿成这样,又在哭,很危险。」
那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又要说她裙子短没警觉心了吗?思及之前的事,她记仇且不肯接受好意道:
「有你在就会比较不危险吗?你只不过是个死小孩而已!」装什么成熟……她恶毒地批评攻击。想要甩开他,他却不放手,两人的力气差不多,结果造成一场小小的攻防战。
只是她已经哭到无力,所以先放弃了,却又边流泪边骂:
「你、你这个臭小鬼……」
「回家了。」他微喘着说,然后站起身。
她哭哭啼啼、不干不脆地跟着他,死不肯认错,也不抬头。
她的手被他牵着,在等公车的时候哭,在离峰时间没什么人的公车上仍是在哭,快要到达家门时,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哭了,所以不想要前进。
周垂意终于放开她,从书包里拿出面纸,递给她。
「不要哭了。」他说。
她掀起泪目,望着那包善意的面纸,再睇见他面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手印,一咬唇,她突然上前弯腰用力地抱住他,把脸埋进他瘦小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