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或者我有一个丑而古怪的儿子吧!”
“他影响你吗?”
“不!”他考虑一下,摇头:“并不。我认为无论是父子、母女,无论是什么关系,人始终是独立个体。”
“但是你爱他。”
“我自然爱他,他只是个小孩子,要有爱、有关心,要细心栽培才能长大。”他说。
“那个淑贤是否欠缺做母亲的责任?”
“不要怪她,她有难处。”他已经第二次这么说了。
“我想,世界上每个人都有难处,她不见得比别人更多些。”
“她——”他欲言又止:“或者以后你有机会知道这件事,你会有不同的看法。”
“她离你而去,你一点不怪她?”
“离婚并不一定是怨偶。真的,相信我!”他诚挚地。
她亮晶晶的黑眸在他脸上巡梭,好一阵子,她似乎才满意地点头。
“我愿意相信你的话。”
然后点菜,谈些不关紧要的话,再没有触及刚才的话题。
晚餐之后,他礼貌地送她回家。这么平淡,她——竟有着莫名其妙的失望。
车厢里,两人都沉默,沉默中却气氛温馨。
“多谢你陪了我这么久。”快到她家时他说。
“我——很乐意!”
他看她一眼,肯定的,眼中有些特别的光彩。
“我——可以再约你?单独的?”他考虑了很久。
她呆怔半晌,眼圈儿也微红。
“我以为——你不会讲这句话。”她很激动。
他伸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才一接触,她就平静了。
“我得蓄储很多勇气才敢来到你面前。”他说。
“但是——你也相信感觉。”
“感觉太美好,但我怕它会骗我。”他说。
“就是你有一个儿子,也不能令你如此没有信心。”
“而且你是这么小。”他感叹。
“十年前你看见我时岂不更小?”她幸福地笑。
车停在她家门外,他们都没有动。
“我——比较复杂,你是知道的。”他说。
“这并不影响我的感觉。”
“但是——”
“我没有想那么远。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感觉那么好,我已经满足。”她说。
他微微皱眉,太新的思想,他接受得困难。她只享受目前的爱情,她不考虑将来,不考虑结果,是吗?
但是,以他的情形,他又怎能再有更多的要求?
他拿起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
“明天见。”他为她开车门。
她下车,依依不舍地转头望他,然后进门。雨浓的车也迅速驶离。
转弯小巷子里的若风,脸色却渐渐变青了。
他等了整整一晚上,终于看到他们回来,看到雨浓吻雪凝的手,看到她依依之色——妒火令他几乎把持不住自己,事情怎么会这样发展?怎么会?
他不甘心,永不。
雪凝冷漠之色渐渐在融,代替的是一抹朦胧笑意,似笑非笑之间,非常引人。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晓晴总是追问。
她只笑而不答。
发生了什么事呢?那只是一种感觉,怎么讲给别人听呢?别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她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根本没有注意四周的一切,她甚至不再介意若风。
若风并没有什么特别,尤其在上课时,他总是那个样子。只要她不招惹他,什么事都不会有。
她和晓晴上学、放学永远出双入对;就算加入了陈荫,也很融洽。
晓晴不再抗拒陈荫,大家相处得更自然些。
有时候他们三人也一起去看场电影什么的。
雨浓并没有再出现,那天分手时他说“明天见”,雪凝以为第二天他会来,但是没有。
而且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出现过。
雪凝并不很担心,她相信感觉,她知道雨浓对她有相同的好感,她不急。
他总会来的,是不是?
放学回家,若男独自坐在客厅,不见冷敖。
“若男。”雪凝招呼:“哥哥呢?”
“他还没下班,我先来等他。”若男说:“来,我们聊聊。”雪凝只好坐到她身边。
“这阵子很少见到你,很忙?”若男凝望她。
“不,和往常一样,不特别忙!”雪凝答。
她心中有个奇怪的念头,若男今天来,不单是等冷敖下班这么简单,她另有目的。
于是她有了警惕。
“和晓晴在一起?”
“是!有时还有陈荫。”
“陈荫是谁?晓晴的男朋友?”
“可以算是。”雪凝淡淡地笑。
“这回答很特别。”
“晓晴还没有完全接受他,但至少他们是好朋友。”
“你把朋友这两个字划分得很细、很狭窄。”
“我是这样的,”雪凝直认不讳:“我不需要很多朋友,我选择,因为我不想浪费时间。”
“你会错过很多人,”若男一直望着她:“有些人是要接触才能了解,才能发现优点。”
“我知道,但是别人的优点与我有什么关系?”
若男语塞,她没想到,雪凝个性如此特别。
“多几个朋友总是好事,人是不能离群的。”她勉强说。
“我没有离群,你对我有这种感觉?”雪凝反问。
“不——我觉得你比较孤独。”若男有些招架不住。
“我想不是,我有朋友,别人对我也没有这感觉;也许我比较冷淡一点,这是个性。”
“是,冷敖原也是比较冷淡,现在好多了。”若男转开话题。
“因为有了你。”雪凝笑了。
“是,我们很谈得来,也可以说一见如故。”若男振作一点,
刚才她有缚手缚脚之感觉: “很奇怪,我都三十多岁了,才遇到一个谈得来的人。”
“以前你挑剔?你也孤独?”雪凝问。
“不——我心头高。”若男居然脸红。
她竟被一个小女孩子反问过来。
“女孩子心高是好事,”雪凝说:“我赞成,宁缺毋滥。”
“这虽是对,但总不能一点机会也不给别人,不给自己。”若男说。
“你是指我?”雪凝说:“不!我一直很小心的在感觉,我感觉得出来谁是我向往的。”
“感觉到了吗?”若男凝望她。
雪凝微微一笑,却是什么都不说。
若男暗暗透一口气,她要改变方式才行。
“你觉得若风怎样?”
“他是最好的讲师,我们都爱上他的课。”
“我是指对他的人有什么意见。”
“说不上来,他人很好,很和气,同学都说他像他的名字,温暖如风。”
“你自己有什么感觉?”若男不放松。
“没有,我并不太熟悉他。”雪凝说实话。
“怎能不熟悉,你们已认识两年。”
“但是——他是讲师,怎能熟悉呢?”雪凝皱眉:“我只是众多学生中的一个。”
若男已经技穷,雪凝根本没把若风这人当朋友。
“他不是朋友吗?”她再问。
“是哥哥、是邹雨浓的朋友,”雪凝耐着性子,很诚恳地说:“我们的年纪相差很远。”
“雨浓呢?你们不是很谈得来?”若男只好单刀直入。
“是啊!”雪凝的微笑扩大,她说:“他是个很特别的人,又有个丑怪的儿子,还有,他完全不怪淑贤。”
“谁是淑贤?”
“他离婚的太太。”雪凝说:“他很爱儿子,上星期他来接我去替他儿子选钢琴,他想改变儿子的古怪性格。”
“上个星期你们原来是去买钢琴?”
“你知道我们去的,是不是?”雪凝摇头:“后来他请我吃饭,算是谢我。”
若男又透一口气,放心了。原来并非若风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去买钢琴。
“等会儿我们出去晚餐,然后听音乐会,已经买好了你的票。”若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