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博佳以三千元买下一栋法拍屋。「你只不过是在耍嘴皮,要真发生了什麽,你就後悔莫及了。」
四点,往回走七步,该死!「才不会呢,你才是需要担心的那个人,因为如果我们两个不小心发生了什麽,一定是我主动,不然你这个『谦谦君子』,恐怕连我一根寒毛也不敢碰。」
男人最不想当的就是女人口中的「谦谦君子」。
「我是尊重你。」
「我则是信任你--好啦,有结论了,事情就是这麽简单,换你丢骰子喽。」
博佳拿起骰子,无言地高高掷出。
掷骰子是跟命运打交关,充满了赌注的意味,他们之间,彷佛也有一些这样的特质。
两个人一直玩到深夜,最後倦意袭来,双双疲累地倒在床上,这才结束了这场不分轩轾的游戏。
☆ ☆ ☆
隔天,两人都睡过了头。
房门忘了锁,一早,庞家姊妹在看到他们俩亲密地依偎在同一张床上後,会心地相视而笑。看来她们是可以放心了,博佳的婚姻生活显然相当美满。
客人们在自己料理了早餐後,便悄悄离开,意在将美好的周日时光留给新婚的夫妻俩独处。
可惜天不从人愿,庞家姊妹前脚才走,童家人便率众来访。
结果到了晚上,智美又带著枕头到博佳房里。「嗨,再来跟你挤一晚。」她无奈地笑道。
博佳早有准备。「今晚来下西洋棋吧。」
这次他们可记得要锁门了。
第六章
生活里大多时候是很平顺的。没有什麽大起大落的波涛,也鲜少有什麽惊天动地的狂风暴雨,日出了,日落了,偶尔下下雨,有时则晴空万里,平平凡凡也是一种难得的福分,但人们总是必须失落了、受创了,才晓得要珍惜。
如果日子一直这麽平凡的走下去,日复一日,智美几乎察觉不出昨天与今天有什麽不同,也注意不到今日与明日又会有什麽差异。
翻开日历时,她才大梦初醒,一个月就要这样过去了,她简直不敢相信。
五月底结的婚,才一转眼,六月已进入了尾声。
前一阵子她还觉得长夜漫漫呢,谁晓得那也只不过是一眨眼的事。
就像失眠的人总以为长夜无尽,黎明不会来,但待曙光初露,再回想前夜,才惊觉那辗转反侧在时间的长河中,不过是一粒小小的沙,早就被不断前进的时光之流给淹没了。
此刻她就有这样的感觉。
早晨醒来,她如过去一个月来那般,梳洗过後,换好上班的正式服装便下楼吃早餐。
有时候博佳会跟她一起吃早餐,有时候他在这时间便已经出门,但他会在桌上留一份早点。
被一个男人这样周全的照料,一开始她有些不习惯,但久而久之,也就顺理成章,习惯成自然了。
今早博佳没有出门,智美下楼吃早餐时,她特别注意著博佳的一举一动,猜测他是否也已经发觉他们的一个月之约即将在今天到期。心想如果他留意到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
这样的心态也很有些问题,但智美忽略它,不打算加以讨论。
早餐是常见的一杯鸡蛋牛奶加上法国土司。
博佳也如往常一般跟她道了早。
他们也如往昔各自端坐在餐桌一角,边吃早餐边说明自己今天大概的行程,以及是否回家吃晚饭。
「我今天可能要加班,最近公司在赶一个大case,所以可能赶不回来吃晚餐。」智美说。
「喔,刚好我今天也得上山去看看薄荷园的土质改善到什麽程度了,晚上我可能会到同事家吃饭,我们就各自解决吧。」
「喔,好,那就这样决定了。」智美困惑地说。
「嗯。」
一切正常。
太正常了,反而有些不寻常,因为今天应该要表现得跟平常不一样才对呀。今天可是最後一天了。
智美按捺著,一边喝著鸡蛋牛奶,一边观察著博佳脸上的神色。
但他神态从容自若,完全无迹可寻。
喝光了牛奶,啃完了土司,智美拭了拭唇角,缓缓地说:「我上班了。」
博佳翻著今天的早报,淡淡地道:「好,开车小心。」
就这样?他没其它的话要说?
好歹他们也当室友当了一个月了,连道别的话也没有?
智美站了起来,闷闷地道:「我去上班了。」
「好。」
瞄了他一眼,还是没反应。
智美有种想捉住他的衣领摇晃他的冲动,但她已经站起来了,所以接下来的唯一动作只能是离开餐桌,准备上班去。
「我去上班了。」她无精打采地说。
她脚步有些沉重地往外走。
「智美。」博佳叫住她。
哈,闷骚!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吧。
智美款款地转身回来。「什麽事?」
博佳抬起头,如往常一样那样淡淡地笑著。「你今天真奇怪,同样一句话说了三次,是不是生病了?下班後去看一下医生吧。」
智美体内一股无名火上扬,她蹙起眉:「你才需要看医生呢,不管你了,再见!」
说完,她气冲冲地离开,走到车库去将车子开出来。
博佳站在窗边,看著智美开车上路。
「再见,智美。」叹了口气,他走到楼上的书房里,将纸张放进传真机里,输入一个传真号码。
☆ ☆ ☆
智美一早来到公司,洁西卡已将一叠整理过的文件、邮件和传真放在她桌上。
尽管心情有些低落,但她还是尽量振作起精神,准备努力工作。
她将私人信件移到一边,先处理紧急的公务。
待公事告了一段落後,她才开始拆信和看传真。
然後,她的注意力被一张传真信函所吸引住,从一叠纸张里抽出那张手写的传真,她既释然又会心地绽出一朵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她确实是笑了,但随著字里行间的行进,她渐渐收敛住笑意,抿起了唇。
智美:
有些事情不适合面对面地摊开来说,例如我们现在要谈的这件事。
不瞒你,从你搬到我那里住的第一天开始,我就每天在倒数著日期--别误会,跟你相处很愉快,你是个很棒的室友。你从来不挑食,非常好养,喂饱你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工作。
一个月的时间曾经感觉很长,但如今回想起来,却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令人讶异日子居然一下子就过去了。时间过得具快,可不是?
花园里有一种放心花,一年只有一季花期,只在黄昏时开,太阳下山後便凋谢。酝酿了一整年的期待,却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就结束了一生的灿烂,我时常纳闷,不知她为谁绽放?或者,谁也不为,只是天性如此?
最後一天晚上,我失眠了,就爬起来写这封信。看见你房里很早就熄灯,想必你睡得很好。
已是凌晨了,今天是最後一天,不知道这一个月来,你的感想是什麽?与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是否让你有坐牢的感觉?希望没有。
假如有的话,我向你致歉,同时也向你道谢,我知道我姊姊们不容易取悦,谢谢你的配合,也希望你还满意我的表现。能当你的合夥人,我深感荣幸,而如果你认为婚姻的伪装已经不必要,欢迎随时找我签字。
看你搬家的感觉光是想像就觉得很奇怪,所以我就不打扰你了。
今天我会住到山上去,一个礼拜後才会回来,我想你一定很迫不及待要回市区,你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慢慢搬东西,这一个月来,累你舟车劳顿,辛苦了。离开後,请记得帮我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