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正下着,驰骋的红颜色跑车和她内心的惨白形成强烈的对比,艟艟寻不着去处。
第九章
雨从午后就不曾停过,雷声阵阵直呐天际,天色明暗不定,风动树梢,直撼根基,楚宅灯火辉煌,但笼罩着愁云暗淡。
“艟艟呢?”尔霄遨没等下人撑伞,冒雨下车直奔入门,头发、脸庞尽湿,套着背心的衬衫也在雨水的浸透下服贴在皮肤上。
路易士听完尔霄遨大喝,从里头迎了出来,老睑显露为难的神情,“总裁”
“我问你,艟艟呢?”尔霄遨脸色阴沉,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小姐……驾车出去了。”路易士吞吞吐吐,对自己的不尽职守感到难言。
“该死!”尔霄遨盛怒,揪着路易士的领子咆哮道:“事情到这地步才知道要通知我,要是艟艟出了什么事,我唯你是问。”
随后赶到的杨鸿真见状,连忙拉下尔霄遨,充当和事老也顺便安抚道:“有派人跟去了,我料想小姐不会走太远才是。”
“混帐,你们知不知道艟艟最近情绪不稳定,我只怕她会伤害自己。”尔霄遨心焦如焚,今天的天气既湿又冷,对艟艟的身体是一大伤害,连件外衣都没加的她,能到哪里去?
挣开杨鸿真制止的手,尔霄遨正眼对路易士问道:“把今天的状况重述一次。”
杨鸿真虽也是极欲闻详,但见尔霄遨一身是湿,便劝道:“总裁不先进去换套干净衣服,会……”
“不用了。”尔霄遨截住杨鸿真的话尾,眼神向路易士一扫,要他快说。
路易士深吸了口气,道:“今天有位尔文芸小姐……”
尔霄遨愈听愈惊心,原本以为尔文芸只是来说了真相,没料到她竟向艟艟损风点火且挑拨,虽尽是实情,但却是艟艟最不能接受的。
“后来小姐到您书房前哭叫捶喊,说了些小的听不懂的话,过了几分钟,小姐就出去了。”路易士知道的全说了,顿口后只是直朝尔霄遨看。
整个来龙去脉已经彻头彻尾知道,但令尔霄遨不甚明白的是艟艟为何在看了照片后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并想进他书房里去。
难道、难道艟艟看过他书房里的东西?!不可能!他向来将那柜子锁得好好的,艟艟该是没机会——不,曾有一度他没镇。
天啊!错误总是一而再、再而三,最后的错竟是由他亲手铸成,艟艟或许不会在意他是私生子,但却不可能不在意他是楚治旭的亲生儿子,令情形更糟的是她知道他曾不快乐,曾恨她。
艟艟聪明过人,但她无法独立自主,且她仅有的坚强也是来自依赖,她寻找幸福,也靠幸福来支撑她,简而言之,她不能没有家也不能少了他。
如今,绝望的她会认为自己两者尽失,她能有什么力量走下去?尔霄遨忧心至此,再也站不住脚,踱着方步躁郁难安地等着跟踪的人回报。
心头霎时千头万绪,现在的尔霄遨被懊悔坐拥,他情愿当初照着楚治旭的遗嘱开诚布公,也不愿落到现在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徒让艟艟遭受更大的打击,也教她独自面对,而他竟没伴在她身侧。
杨鸿真眼见情势不对劲,尔霄遨的心也浮动难安,但仍凑身告知道:“路易士刚说他命人扣住尔文芸,总裁要不要问话?”
“艟艟呢?”尔霄遨冷眼低喝道:“我要见的不是那个女人,是艟艟!”话到末尾语气不禁高扬。
杨鸿真识趣地退下,眉间也是忧虑紧锁,不出声地在心里暗叹息,眼睛不时地瞟向大门。
风雨仍招摇,寒风犹然冷飒,尔霄遨再也难按捺,教下人送来了副车钥匙,转首对杨鸿真道:“随时打电话告诉我报回来的消息。”
话毕,他直向车库奔去,待到时已是一身湿淋淋,他开了辆黑色跑车急驶而去,心乱如麻,他只盼望能早点找到瞳艟的影踪,拥她在怀再也不容她走离视线半分。怎样才能让她了解,他是心甘情愿地守候在她身畔,不为任何理由呢?
难否认是私心作祟,尔霄遨是用爱着另一个自己的心情来宠她,她拥尽原本该他所有的一切,而他该是似她一般幸福,说穿了,他是在宠自己,把艟艟看作是自己化身,曾经他真是如此想。
但现在不了,只因艟艟他才有情,她从他的分身进而变成他的生命,无私地爱着自己的生命有错吗?心甘情愿地保护自己的命需要理由吗?他不需要理由,他是心甘情愿的。
想透了这一点,他更见慌急,少了艟艟,他如何活到天长地久?没了命的躯壳,要怎样才能撑到明天?即使真有明天,他也会永远活在风雨里。
慌、乱盘杂在他心底,他无力拨正,只好任它们作肆胸臆,眼见面前风雨一片,艟艟竟不在身旁,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子,心难静。
突地,行动电话响起,尔霄遨迫不及待接起,是杨鸿真的声音,“总裁,派出去的人因天雨视线不明,所以跟丢了……”
话未说完,尔霄遨巳怒得将手中的行动电话往车窗外一砸,车身急驶而过,留下路面破乱的残骸,犹不能消却他心头气的万分之一。
艟艟,思绪纷飞间他已唤了她的名字千遍,心又急又疼,忍不住战栗,这样冷的天她能去哪里?只要想到她的安危,他便不禁颤抖。
蓦然间,百般头绪顿时沉淀,尔霄遨知道自己必须冷静才能获致最大的效果,只想着:如果艟艟以为她什么都没有的话,她会让自己在何处落脚?答案可能是饭店、旅馆、甚至街头。
尔霄遨沮丧,打转了一圈又绕回了原点,到头来他仍不知她会到哪里去,他叹然:世界为何不能只是咫尺,如此她便逃不过他的视线,现今眼下茫茫,要他怎样去寻觅她的踪影。
她会再回到他们的家吗?尔霄遨猛然一震,谁说楚家大宅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不大,红瓦白墙的房子和一片玫瑰园拱簇,那才是他们心中的家。
她会在那里吗?他不确定,但心控制了握紧方向盘的手,踅了个弯,朝着心中所想的地方去了,无旁骛地祈祷着,希望能如愿。
* * * ·
她知道自己不该,但软弱的身心只能回到可以让它们软弱的地方,而且她不知何处可以让自己落脚,悠悠荡荡地,她走进曾经与尔霄遨欢笑相度的地方。
“小姐——”管理夫妇见艟艟失魂落魄,不约而同地感到惊讶。
“小姐,我马上帮你放热水。”妇人向来心思细密,反应也较快,转身就要往艟艟房里的浴间走去。
“不用。”艟艟小脸白中透着苍紫,语调平缓无起伏,紫眸黯暗,隐没长发的水珠此刻再无阻挠地滴落,雪白洋装已不复本色,裙摆沾满了细砂粒,肌肤下的淤血明显可知她已冻得浑身冰冷。
“下去,不要来打扰我。”艟艟的神情呆若木偶,无顾他们的关注,她缓步走向玫瑰园,似幽魂般地无力前进,双腿虚弱飘然,只是跌跌晃晃。
坐在雨中的摇篮,她躺倚在忘了收进去而被雨浸得出水的抱枕上,泪和雨在睑上已辨不清楚,从唇角渗入舌尖,尝起来是一样的咸。
被风雨打散的玫瑰,花瓣飘零,只剩枝节仍旧硬挺,艟艟不由得悲痛更深,她号啕地起身折断一枝枝已开不了花的苞,难折断的便使力连根拔起,一圃未久栽的园子被毁了小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