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背影像男人的女球员独个儿带球射入龙门。
沈鱼站起来高喊了一声。
「你今天晚上干什么?你是不是失恋?」王树熊问沈鱼。
「为什么以为我失恋?」沈鱼不肯承认。
「只有失恋的女人才会这样。我敢肯定这个球场上有超过一半的女人都是失恋的,如果不是受了刺激,她们不会跑去踢足球。」
沈鱼大笑:「失意时能看到你真好!」
「能在你失意时陪你真好。」王树熊说。
「我没事了!回去吧。」沈鱼提起两个鸟笼说:「这只相思暂时放在你家,我改天来拿。」
沈鱼提着鸟笼回来的时候已差不多十二时:「鸟笼买来了。」
「你去了哪里?」缇缇问她,「我们一直担心你。」
「我在街上遇到朋友,一起去喝茶。」沈鱼说。
「你总是这样的。」缇缇没好气。「我们等你切蛋糕。」
「现在可以了。」沈鱼说。
缇缇把相思关进笼里。沈鱼不在的时候,她跟翁信良谈了很多,却又忘记了说过些什么,也许这就是所谓情话。
「这么晚也能买到鸟笼,你真本事。」翁信良说。
「可以开始切蛋糕了吧?我叫侍应拿蛋糕来。」沈鱼说。
「让我去叫。」翁信良说。
「你真的遇到朋友?」缇缇问沈鱼。
「我为什么要骗你?」沈鱼故作轻松,「你们刚才有没有跳舞?」
缇缇脸上竟然有点儿羞涩,「有呀!他这个人蛮有趣的,虽然是兽医,但是不会只谈禽兽的事。」
翁信良回来了,侍应生捧着生日蛋糕来,蛋糕上点了一支蜡烛。沈鱼和翁信良一起唱生日歌。
缇缇吹熄了蜡烛。
「出去跳舞好不好?」缇缇问沈鱼。
「你和翁信良去跳吧。」沈鱼说。
「一起去吧!」翁信良说。
这个时候,舞池上播放慢歌。
「慢歌只可以两个人跳,你们去吧。」沈鱼说。
「那好吧。」缇缇说。
缇缇和翁信良在舞池上跳舞。
「谢谢你的礼物。」缇缇跟翁信良说。
「如果你有一双翅膀,我便不用担心你。」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
翁信良说不出来。
「如果我突然长出一双翅膀,一定很可怕。」缇缇笑说,「要很大的一双翅膀,才能承托我的体重。」
「黄蜂的翅膀和它的身体不成比例,黄蜂体大翼小,依据科学理论来说它是飞不起的。可是,黄蜂却照样飞,管它什么科学理论。」
「我也想做一只黄蜂,可惜我是人,人是没有翅膀的。」缇缇哀伤地说。
翁信良把手放在缇缇的背部,缇缇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膊上,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跳舞。
沈鱼独个儿吃生日蛋糕,翁信良和缇缇在舞池上流连忘返,他们大概在说着不着边际的情话。
缇缇与翁信良回来了。
「沈鱼,你和翁信良出去跳舞。」缇缇说。
「不用了。」沈鱼说。她不想变成不受欢迎的人。
「去吧!」缇缇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赏面跟我跳一只舞好吗?」翁信良笑着说。
沈鱼觉得要是再拒绝,他们一定会怀疑她,她跟着翁信良到舞池。翁信良一只手握住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的腰肢上。沈鱼故意装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你是不是想追求缇缇?」
翁信良笑而不答。
沈鱼心下一沉。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我意思不是说我目睹鲸冈意外死亡。」翁信良说,「缇缇是我第一天到海洋公园碰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她站在九十米高空向我挥手。」
原来如此。沈鱼一直以为自己是翁信良碰到的第一个女孩子,原来是第二个。命运安排她在缇缇之后出现。缇缇的出场也是经过上天安排的,她在九十米高空上,惊心动魄,而沈鱼自己,不过和海豚一起,是一个多么没有吸引力的出场!
离开荷里活星球,翁信良跟沈鱼说:「我先送你回家。」
他当然想最后才送缇缇。
「我自己回去可以了,你送缇缇吧。」沈鱼向翁信良打了一个眼色,装着故意让他们两人独处。
「我们不是要一起过海吗?」缇缇拉着沈鱼的手,「说什么自己回去!」
结果还是沈鱼先下车,翁信良送缇缇回家。
「这只相思为什么不唱歌?」缇缇问翁信良。
「它不是酒廊歌星。相思通常在早上唱歌。」
「还有三个小时才会天亮哩!」
「如果去海滩,可能会早点看到日出。」
「好呀!我们去海滩等相思唱歌。」
两个人其实都不想分手,终於找到一个藉口继续一起。
缇缇和翁信良摸黑来到沙滩。缇缇把鸟笼放在救生员的辽望台下面。
「上去辽望台看看。」缇缇跟翁信良说。
这个辽望台足足有十米高。
「如果我要你跳下去,你会吗?」缇缇问翁信良。
翁信良探头看看地面,胸口有点儿作闷。
「你会吗?」缇缇问他。
翁信良攀出高台外面。
「你干什么?」缇缇吓了一跳。
「你不是想我跳下去吗?」
「你别跳!你不是有畏高症的吗?」
「可是你想我跳下去。」
「我随便说说罢了。」缇缇拉着翁信良双手。她没想到他竟然愿意跳下去。
「回来。」缇缇跟翁信良说。
翁信良一手扶住栏杆,一手轻轻拨开缇缇脸上的头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再一下。他的腿在抖颤,他站在十米高台外面,却竟然能够和一个女人接吻。这一连串的吻充满愉悦和刺激。
这天在更衣室一起沐浴时,缇缇兴奋地告诉沈鱼:「我跟翁信良在谈恋爱。」
沈鱼心里难过得像被一块石头打中了。
「他是鲸冈之后,第一个令我有感觉的男人。」
「你有多爱他?」
「你应该问,我有多么不想失去他。」
「缇缇,你总是不会爱人。」
「爱人是很痛苦的,我喜欢被爱。」
「是的,爱人是很痛苦的。」
「可惜我四个月后便要到美国表演,到时便要跟翁信良分开一年。」
「这么快就不舍得了?」沈鱼取笑她。
「你跟王树熊怎样?」
「他?我和他只是朋友。」
「我也想看到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沈鱼在花洒下无言。
「你这个周末有空吗?」缇缇问她。
「当然有空啦,我没有男朋友嘛。」
「一起吃饭好不好,山顶开了一间新的餐厅。」
「很久没有去过山顶了。」
在山顶餐厅,她看到三个人——翁信良、缇缇和一个笑容可掬的年轻男人。
「沈鱼,我介绍你认识,这是我的好朋友马乐。」翁信良说这句话时,跟缇缇暧暧昧昧地对望。
那个叫马乐的男人笑得很开心,他有一张马脸,他第一眼看到沈鱼便有好感。
沈鱼恍然大悟,翁信良想撮合她和这个马脸男人,他自己找到幸福了,於是以为沈鱼也需要一个男人。
马乐说话很少,但笑容灿烂,灿烂得像个傻瓜。
「马乐是管弦乐团的小提琴手。」翁信良说。
「你们两位有一个共通之处。」缇缇说:「都喜欢笑。」
沈鱼咯咯大笑,马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沈鱼心里却是无论如何笑不出来。沈鱼虽然喜欢笑,但她喜欢不笑的男人,成天在笑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内涵。沈鱼喜欢沉默的男人,最好看来有一份威严,甚至冷漠,但笑起来的时候,却像个孩子,翁信良便是这样。
点菜的时候,马乐问沈鱼:「你喜欢吃什么?」
「她和海豚一样,喜欢吃沙甸鱼。」翁信良代答。沈鱼留意到翁信良这时候牵着缇缇的手,缇缇的笑容陡地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