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小说手机站 > 面包树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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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目前为止,你有没有最爱的女人?」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是的,很多人都关心你的爱情,因为你的情歌很动听。」

  「最爱的女人?」他感到惆怅。

  我咬着牙,望着他,期待答案。

  「我会在某一分钟内很爱一个女人,但这种感觉未必会持续。」

  我的心突然下沉,我不知道应该为他向我说真话而高兴,还是为那句真话而伤心。

  我完成了访问,杂志社的人说,我的访问写得很好,很有感情,当然了,我用两年的感情来写一篇文章,并且因此知道,他未必会持续地爱一个女人。往后,我又访问了一些人,包括一支颓废的地下乐队,一个颓废的画家,于是,人也变得颓废了。林方文不在家的日子,我象一个小妇人那样,替他收拾东西,洗烫衣服,在阳台上直至灯火阑珊,也等不到他回来,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

  光蕙跟孙维栋仍然纠缠不清,我最近见过孙维栋一次,他瘦了很多,整个人很憔悴,他在自虐。

  迪之把一头长发剪短,她说要忘记过去。卫安常常打电话给她,终于有一次,她依约赴会,然后在他脸上打了一拳,事后她很后悔,她说如果那天戴上戒指的话,会把他打得更痛。

  迪之提议我们三姊妹一起去东京旅行,忘记那些男人,光蕙很赞成,她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我本来想跟林方文说,我要去东京,希望他说:「留下陪我,迟些我和你一起去。」可是,那天晚上,我如常一个人在他家里呆等,他凌晨才回来,我忍不住向他发脾气。

  「你近来很少陪我。」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说。

  「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不知道你这一分钟最挂念谁?」

  「你这么介意,就不该要我说真话。」他爱理不理。

  「你已经不爱我,对不对?」

  「你总是喜欢令人窒息。」

  「好!那我离开这里。」我开门要走,他并没有留住我。

  我告诉迪之,我要去东京,并且要尽快去。两日后,我们随旅行团出发,我希望林方文不要找到我,找不到我,他才会牵挂我。

  到了东京,我们住在新宿一间酒店,那是一个繁荣地,我却疯狂思念一个在尖沙咀的男人。

  我们在歌舞伎町一间鸟烧店留连,其中一个厨师是从上海来的中国人,跟我们说普通话,他长得高大英俊,迪之对他虎视眈眈,赖着不肯走。有时候我觉得迪之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她那么容易喜欢一个人。

  「我好不好打长途电话给林方文,告诉他,我在东京?」我问迪之和光蕙,「我怕他找不到我。」

  「不要。」迪之说,「让他焦急一下,他才会挂念你。」

  「你跟林方文到底有什么问题?」光蕙问我。

  「我也不知道,如果知道有什么问题还好。」

  回到酒店,她们两个很快便睡着了,我们住的房间外有一个小阳台,我站在阳台上,从酒店三十二楼俯瞰东京市,璀璨却陌生,我疯狂地思念林方文,这个时候,他会不会站在阳台上等我?

  我打电话回香港给他,电话响了两下,他立即来接。

  「是我。」

  「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我。

  「我在东京。」

  「东京?」他吃了一惊。

  「跟迪之和光蕙一起。」

  「我很挂念你。」

  我心头一酸,忍不住呜咽。

  我和林方文,一个在东京,一个在香港,距离四千公里,他在四千公里以外,才肯对我说:「我很挂念你。」

  我在电话里哭泣,他着紧地问我。

  「你在哭吗?不要哭,有什么事跟我说。」

  「你这一分钟最爱的女人是谁?」

  「程韵、程韵、程韵、程韵。」

  「但下一分钟可能不是。」我说。

  「你这么介意那句说话?」

  「是的。我不希望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曾经离开我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我来东京找你,你住在哪间酒店?」

  「你不要来,六天后我会回来。」那一刻,我多么希望他立即从四千公里以外,来到我身边,给我最温熙的爱。但,我非常奸狡地相信,分开才会令他更爱我,我要用六天来激励这段爱情。

  到东京的第二天,我们去迪士尼乐园玩,那是最快乐的一天,因为有一个男人在四千公里以外疯狂地思念我,原来被人思念比思念别人快乐。

  晚上回到酒店,我打电话给林方文,没人接听,他会不会正在往东京的飞机上,赶来跟我见面,给我一个意外惊喜?可是,他不知道我住在哪里。如果他问孙维栋,孙会告诉他,因为孙知道我们住在哪间酒店,我整晚睡不着。第三天,我故意留在酒店等待,但他没有出现。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我打了无数次电话回香港,都没有人接听。

  林方文到底去了哪里?香港至东京的飞机这几天并没有发生意外,他会不会来了东京,却遇到意外?我的心忐忑不安。

  「下次我不跟你一起旅行了,你整天惦念林方文,什么都提不起劲。」迪之骂我。

  「思念是很好的感觉呀!可惜我并不思念孙维栋。」光蕙说。

  「我觉得无牵无挂的日子才是最快乐的。」迪之有感而发。

  「是的,思念别人并不好受。」我说。

  第七天的黄昏,我们乘飞机回香港,我买了一件米白色套头的毛衣给林方文。也许他根本没有来东京,他仍然在香港的录音室里晨昏颠倒地工作,照例忘了我,忘了我在东京等他,他说挂念我,就只是那一分钟。

  下机后,我走上林方文的家。开门进去,竟发现他正跟邱正立和黑眼圈老妖谈笑风生。

  「你回来了?」他问我。

  我很愤怒:「原来你在这里聊天,我还以为你去了东京找我。」

  他没有回答我,一贯地沉默。

  「为什么每天晚上都没有人接听电话?」我问他。

  「我这几天在录音室忙到天亮才回来,家里哪有人听电话?今天刚好完成了。」

  果然给我猜中了,他忙着工作,忘了我,说要来东京找我,不过是美丽的谎言。

  我站在那里,气得说不出话,邱正立和黑眼圈老妖找个藉口离开,只剩下我们两个。我在行李中拿出那件米白色的毛衣。

  「这本来是买给你的。」我说。

  我把毛衣扔在地上,双脚发狂地在上面践踏。他制止我。

  「放手!」他用力把我拉进睡房里,睡床上竟然有很多很多只纸摺的飞机,最少也有几百只。

  「因为工作,不能去东京找你,每天思念你的时候,便摺飞机,希望可以飞去你身边。」他说。

  我突然觉得很惭愧,我刚才用脚践踏我买给他的毛衣,他却在几天内为我摺了几百只飞机,思念在屋里蔓延。

  「有多少只飞机?」我问他。

  「不知道,我没有数过。」

  「一起数数看。」我说。

  我一共数到有九百八十六只飞机。六天里,他平均每天摺一百六十四只飞机,思念我一百六十四次。

  「你回来了,这些飞机可以放进垃圾桶里。」他说。

  「不!我要把它们留下来,这里有九百八十六次思念,如果将来你忘了,我会用这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提醒你,你曾经如此思念我。」

  我发现上手租客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长方形金鱼缸,里面还有七彩的光管,我把九百八十六只飞机放进金鱼缸里,刚好能够装满,然后把金鱼缸放在矮柜上,接驳电源,霓虹光管亮起,鱼缸里的飞机好象在东京的夜空上飞行,鸟瞰五光十色的大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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