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我问森。
「幸亏我没有心脏病。」他苦笑。
「对不起,我应该把她打电话给我的事告诉你。」我说。
「反正她都知道了。」
「你有没有答应她不再跟我见面?」
「我要做的事,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
「那么,就是你自己不想离婚而不是你离不成婚,对不对?」
「一个三十七岁的女人,你叫她离婚后去哪里?」
「哦,原来是这样,我宁愿三十七岁的是我。」
我这一刻才明白,女人的年岁,原来也能使她成为一段婚姻之中的受保护者。
「我们以后怎么办?」我问森。
「你以后不要用姓周的传呼我,就用姓徐的吧。」
「为什么我要姓徐?」我苦涩地问他。
「只是随便想到,你的好朋友姓徐嘛。」
「好吧!那我就姓徐,是徐先生还是徐小姐?」我冷笑。
「随便你。但不要留下电话号码。」
「你为什么那么怕她?」
「我不想任何人受到伤害。」森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膊上安慰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好吧!我更改电话号码。」我投降。当他说「我永远不会离开你」,我便心软。
「已经砌了差不多五分之一,成绩不错啊!」森看到我的砌图,砌图上已出现了半间餐厅,只是我们也许不会拥有自己的餐厅了。
森离开之后,我躺在床上。任何一个稍为聪明的女人都应该明白这个时候应该退出,否则,当青春消逝,只能永远做一个偷偷摸摸的情人。然而,我竟然愿意为他改姓徐,有时候,我真痛恨我自己。
森的生日越来越接近,我每天都在砌图。星期天,徐玉来我家里,埋怨我只顾着砌图。
「有人专门替人砌图的。」徐玉说。
「我想每一块都是我自己亲手砌的。」
「他怎会知道?」
「你别再教唆我。」
「宇无过最近很怪。」徐玉说,「他好象有很大压力,不停地写,还学会了抽烟。」
「怪不得你身上有一股烟味。」
「我真担心他。」
「我没听过写稿会令人发疯的。」我把她打发了。
晚上,我沐浴之后,坐在饭桌前砌图,我已经看到雪堡的天空,雪堡的街道和四分三间餐厅,只余下四分一间餐厅和男女主人。
我一直一直砌,男女主人终于出现了。我嗅到楼下蛋糕店局蛋糕的香味,原来已是清晨,我嵌上最后一块砌图,是男主人的胸口。
终于完成了,我忘了我花了多少时间,但我终究看到属于我们的餐厅。到时候,森会负责煮菜,我负责招呼客人。午饭之后,我们悠闲地坐在餐厅外聊天。
上班之前,我到郭小姐的蛋糕店订蛋糕,她很殷勤地招呼我。
「还是头一次在这里订蛋糕啊!」她说。
「我朋友生日嘛。」
「你喜欢什么款式的蛋糕?」
「你是不是什么款式也能做?」我试探她。
「要看看难度有多高。」
我把砌图的盒面交给她:「蛋糕面可以做这间餐厅吗?」
「这间餐厅?」她吓了一跳。
「哦,算了吧,的确是太复杂。」
「你什么时候要?」她问我。
「明天。」
下班的时候,森打电话给我。
「你明天晚上会不会陪我?」我问他。
「明天有什么事?」
「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我笑他。
「我真的忘了,我只知道英镑今天收市价多少。」
「那你会不会陪我?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的。」我安慰自己,万一他说不能来,我也会好过一点。
「明天什么时候?」
「你说吧。」
「我七点钟来接你。」
森挂线后,徐玉打电话给我。
「宇无过真的有点问题,他这几天都写不出稿。」徐玉很担心。
「正常人也会便秘吧!」
「他这几个星期都没有碰过我。」
「山珍海味吃得多,也会吃腻吧!不要胡思乱想。」
我花了一点时间安慰徐玉,一边想着明天晚上该穿什么衣服。这种日子,一套簇新的内衣裤是必须的。我用员工价买了一件黑色的束衣,刚好用来配衬我刚买的一袭黑色裙子。
这天早上,我先到蛋糕店取蛋糕。蛋糕做得十分漂亮,跟雪堡的餐厅有八成相似。
「我已尽力而为。」郭小姐说。
「很漂亮,谢谢你。」
我把蛋糕放在冰箱里,把镶在玻璃镜框里的砌图藏在衣柜内才去上班。我提早两小时下班,去洗了一个发。心血来潮,又跑去买了一瓶红酒给他。这时已是七时十五分,我匆忙赶回家,森刚从大厦出来。
「我等了你很久。」他说。
「我……我去洗发。」
「对不起。」他说。
「什么意思?」我问他。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森望着我不说话。
「你说七点钟,现在只是过了十五分钟,我去买酒,买给你的。」我把那瓶红酒从手提袋里拿出来给他看。
「我不能陪你。」他终于肯说出来。
我愤怒地望着他。
「她通知了很多亲戚朋友今天晚上吃饭。」森说。
「你答应过我的!」我狠狠地扫了他一眼,冲入大厦。
森没有追上来,他不会追来的,他不会再向我说一次对不起。
我把那瓶价值三千五百元的红酒开了,咕嘟咕嘟地整瓶倒下肚里,结果有一半吐在地上。我把藏在衣柜里的砌图拿出来,本来是打算送给森的,现在我拆开镜框,把砌图平放在地上,这是我们的餐厅。我用一只手将整幅砌图翻过去,砌图散开了,我把它捣乱。那种感觉真是痛快,我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亲手毁了。他毁了盟约,我毁了他的礼物。毁灭一件东西比创造一件东西实在容易得多。
对了,冰箱里还有一个蛋糕。我把蛋糕拿出来,盒子还没有打开,上面扎了一个蝴蝶结。
我带着蛋糕来到徐玉家拍门,她来开门。
「生日快乐。」我说。
徐玉呆了三秒,我把蛋糕塞到她手上。
「发生什么事?」她问我。
「洗手间在哪里?」
徐玉指着一个房间。我冲进去,抱着厕缸吐了很久。我听见徐玉去喊宇无过来扶我。他们两人合力将我抱到沙发上,徐玉倒了一杯热茶给我。
「你不是跟森吃饭的吗?」徐玉问我。
我吐了之后,人也清醒了很多,这时我才发现宇无过的样子变了很多,他头发凌乱,满脸须根,而且变得很瘦,口里叼着一根烟。
「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禁不住问他。
「你们谈谈吧,我进去写稿。」宇无过冷冷的说。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我问徐玉。
「我早跟你说过,他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变成这样,天天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写稿,今天还把工作辞掉,说是要留在家里写稿。」
「他受了什么刺激?」
「我想是一个月前报馆停用他的小说吧,他很不开心。他给自己很大压力,说要写一本畅销书,结果越紧张越写不出,越写不出,心情便越坏。」
「每个人都有烦恼啊!」我的头痛很厉害。
「你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那个女人故意的。她今天晚上通知很多亲戚朋友去跟森庆祝生日,令他不能陪我。」
「你打算怎么样?」
「我本来可以放弃的,但现在不会,我不要输给她,我要跟她斗到底。」
「你?你凭什么?」徐玉问我。
「我知道森喜欢的是我。」我说。
「那么今天晚上他为什么不陪你?」
我顿时哑口无言。是的,他纵有多么爱我又有什么用?他始终还是留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