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竟然没有受伤,真是奇迹。」陈定粱说。
我和陈定粱合力把吉甫车翻转。
「这回由我开车好了。」陈定粱说。
「真是奇怪,我们在同一天翻车。」我说。
「有什么奇怪?我们坐在同一辆车上。」
「我意思是说,我们同月同日生。」
「你跟我同月同日生?」他惊讶。
「是啊!十一月三日,同月同日。」
「竟然这么巧合。」他一边开车一边说。
车子到了我的家。
「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修车的费用,由我来负担好了。」我说。
「如果还能开的话,我不会拿去修理,这辆车本来就满身伤痕,象我。」他苦笑。
「再见。」我说。
「再见,真不想这么快跟你分手。」陈定粱说了这句话,便开车离去。
我没机会看到他的表情,但他大概更不想看到我的表情,我很惊愕,他说出这样一句话。
回到家里,我在镜中看看自己,今夜的我竟然神采飞扬,原来女人是需要被仰慕的。咦,我的项链呢?森送给我的项链我明明挂在脖子上的,一定是翻车的时候掉了。
我连忙走到楼下,陈定粱的车已经去得无影无踪了,那条项链到底掉在车厢里,还是掉在翻车的地方呢?我发现我原来没有陈定粱的传呼机号码。在街上茫然若失,正想回去的时候,陈定粱竟然开车回来。
「是不是想找这个?」他调低车窗,伸手出来,手上拿着我的蝎子项链。
「噢!谢谢你。」我欢天喜地接过项链。
「我在车厢里发现的。」他说。
「我还以为掉在翻车的地方。」我把项链挂在脖子上。
「谢谢你,再见。」我跟他说。
「再见。」他说。
我走进大厦里,他还没有开车。
「你还不开车?」我问他。
他这时才猛然醒觉似的跟我挥手道别。
我心里出现的第一个问题是:「怎么办?」
我没有打算接受陈定粱,但仍然不知道怎么办,原来拒绝一个人也是很困难的。也许他并不是爱上我,只是今夜太寂寞,很想有一个女人和他温存,而碰巧我是一个卖内衣的女人,他又错误地以为卖内衣的女人很开放,于是想试一下我会不会跟他上床。
我打电话给徐玉,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她却抢着说:「宇无过回来了。」
「宇无过就在身边,我让他跟你说。」徐玉把电话筒交给宇无过。
「周蕊,你好吗?」宇无过的声音很愉快。
「很好,你呢?你刚刚回来的吗?」我问他。
「我惦念着徐玉。」他坦率地说。
徐玉抢过电话跟我说:「他回来也不通知我一声,吓了我一跳。我们去吃宵夜,你来不来?」
「不来了,不便妨碍你们久别重逢啊!」
「你找我有什么事?」徐玉问我。
「不要紧的。明天再跟你说。」
我挂了线,悲从中来,为什么徐玉和宇无过可以那样自由地在一起,而我和森却不可以?我只好相信,我和森的爱情比起宇无过和徐玉那一段,甚至比起尘世里任何一段爱情都要深刻和难得,只有这样,我才可以忍受无法和他结合的痛苦。
我把蝎子项链放在温水里洗涤,如果我是蝎子就好了,只要够狠够毒,我 会想出许多方法从那个女人手上把森抢过来,可是,我办不到,有良心的女人,其实都不该做第三者。
第二天晚上,徐玉找我吃饭,她说宇无过要谢谢我替他照顾她。我们在一间韩国餐厅吃饭,宇无过比起去美国之前健康得多,就象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一样。他的打扮依然没有多大进步,仍然穿着一双运动鞋,只是换了一个背囊。他没有神经病,也算幸运。
「周蕊想知道蜂鸟为什么可以倒退飞?」徐玉跟宇无过说。那是宇无过写给徐玉的信上提及过的。
「因为蜂鸟的翅膀比较独特。」宇无过说。
「怎样独特?」我问他。
宇无过说:「蜂鸟的翅膀平均每秒搏动五十次以上,因为速度如此快,所以可以在空中戛然停止,前进或后退。即使在平时的直线飞行,蜂鸟的翅膀也可以每秒搏动三十次,时速约五十至六十五公里,麻雀的时速只得二十至三十公里。」
「原来如此。」我说。
「其实倒退飞并没有什么用处。」宇无过说。
「为什么?」徐玉问宇无过。
「人也用不着倒退走,若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要转身向前走就行了。」宇无过说。
「可是,人是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的,思想可以倒退飞,身体却不可以。」我说。
「我宁愿不要倒退。」徐玉把手放在宇无过的大腿上说,「如果宇无过象去美国之前那样,不是很可怕吗?」
「那段日子的你真的很吓人。」我跟宇无过说。
他吃吃地笑。
「香港好象没有蜂鸟。」我说。
「蜂鸟多数分布在南北美洲一带,总数约有三百多种。」宇无过告诉我。
「能找到蜂鸟的标本吗?」我问他。
「你想要?」他问我。
「你为什么对蜂鸟那么有兴趣?」徐玉不解地望着我。
「因为那是尘世里唯一的。」我说。
「我在美国认识一位朋友,他对鸟类很有研究的,我试试问问他。」宇无过说。
「谢谢你。你有想过写一个蜂鸟的故事吗?」我跟宇无过说。
「科幻故事?」
「一个男人,化成蜂鸟,一直倒退飞,飞到从前,跟一个本来不可以结合的女人结合……」我说。
第四章 情人眼里出A级(上)
我和森在家里吃饭,我发现他戴了一只我从没有见过的手表,这件事情令我很不安,森也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的手表。
「我自己买的。」他说。
「我又没有问你。」我故作不在意。
「但你一直盯着我的手表。」他笑说。
「是吗?」
「是十多年前买的,最近再拿出来戴。」
「是吗?」我装作不关心。
「不然你以为是谁送给我的?」
「我不知道。」
「除了你,不会有别的女人送东西给我了。」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膊上。
我突然觉得很悲凉,因为我不是他身边唯一的一个女人,所以连一只手表我也诸多联想,不肯放过。
「我并不想盯着你的手表。」我哭着说。
「不要哭。」森拿出手帕替我抹眼泪。
「为什么你总是在最快乐的时候流泪?我们现在一起,不是应该开心才对吗?」森惆怅地问我。
「或者你说得对,我应该开心,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不到你。」我说。
「除非我死了。」他说。
「我想再问你一次,你会不会离婚?」我突然有勇气问森。
他没有回答我。
凌晨三时,接到游颍的电话。
「你还没有睡吧?」她问我。
「我睡不着。」我说。
「为什么?」
也许是太需要安慰了,游颍又是我的儿时好友,于是我把我和森的事告诉她。
「我没想到——」她黯然说。
「没想到我会做第三者?」
「虽然不至于认为你将来会做贤妻良母,的确也没想到你做了第三者。我记得在我搬走之前,你是一个很独立的女孩子。」
「就是独立的女人才会成为第三者啊!因为个性独立,所以可以忍受寂寞,个性稍微依赖一点的,还是做正室好了。」我笑说。
「那我应该做正室还是第三者?」游颍反问我。
「你——真的很难说,但看情形,你该是正室啊,且是未来律师太太。大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