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上疾笔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一对远比常人敏锐的耳朵微微地竖了起来。
有人来了!她合上百草书,身子像一只不受拘束的飞雁般掠起,直直往上冲,而手上的白纱也顺势往上抛出。
“是我啊,云儿。”古怀聿险些遭到凌云仙子的白纱攻击,赶紧拉开嗓子报上姓名。
古大哥,凌云仙子僵硬的唇瓣毫不自觉的微微放柔,眸中闪出一抹喜悦的光彩,手下一拉,长约七尺的白纱立即收入袖中,身子也迅速坐回刚才的位置,所有的动作几乎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他被天子派往人界寻找公主——阎琦利——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这段见不着面的日子让她体会到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此刻见他归来自然掩不住内心那激狂的兴奋与喜悦,然而,她眸中所有难以克制的光彩在赫见古怀聿怀中那名教人惊艳的女子时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一种难以形容的心碎。
这个一向冰冷绝情的男人打哪儿弄来这么一个女人?他不是从来视女人为无物的吗?就连她这个从小跟他一起长大,一生只为他守候的青梅竹马,他都不曾放在眼里过;而现在,他居然这样抱着一个女人出现在她面前?
她迅速扫瞄一遍他怀中女子的容貌,那女子虽然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样子显得有些狼狈,但依然掩不住那股浑然天成的美艳,一张绝美的容颜此刻正安详的贴靠着他的胸,像是一种依赖,自然的憩息在他的臂弯。
一抹由心底窜升上来的嫉妒冲进她清澈如水的眸子,烈火立即炽热的燃烧她疼痛的心。
她爱他十几年了,从未得到他一丝柔情的眸光;然而,这哪里来的女子竟叫他这样抱在怀中?
古怀聿没有时间去注意凌云仙子眸中异样的光芒,抛下一句:“她受伤了。”然后一个劲的冲入凌云居,将怀中的女子平放安置在床上。
“受伤?”凌云仙子一愣,加紧了脚步尾随进屋。
这是一个做大夫的职责,所谓医者无类,先不管她是谁,跟古怀聿是什么关系,现在她该做的是看看她伤在哪里,该怎么医治。
“她受了很严重的伤,本来我以为她是睡着了,谁知道原来她是昏迷不醒。”古怀聿显得有些焦虑不安。
凌云仙子从他眸中看出他的惴惴不安与过度的关心,那股妒火自然的又冒了上来。古怀聿在冥幻王国向来以冷酷无情出了名,对身边的人漠不关心似乎是他的本质,一张俊脸一年到头绷得像欲断的弦,冷冰冰的让人感觉不出一丝温度。她以为,那是他特有的气质,所以她不借掷下青春只为等待他的一丝垂怜,谁知道,此刻的他竟然一反常态的对一个陌生女子如此付出关心?她的心里好不舒服,真的好不舒服,那种感觉全然不是滋味。
“让我瞧瞧。”她这话说得有些冷,像是心不甘情不愿,脸上细致的线条毫不保留的呈现出一抹倔强。轻手握起床上女子的手细心把脉,陡然扯开女子胸前的衣襟,只见那女子的胸前印着一个已经发紫的掌印。
“飞狐夺魂掌!!”古怀聿几乎惊叫出声,一颗心猛地揪了起来。
凌云仙子秀眉颦蹙,认真思维着:飞狐夺魂掌乃女淫魔花狐狸的独门功夫,但花狐狸早已逃出冥幻王国,为何这女子还会身中花狐狸的飞狐夺魂掌?难道……
“这姑娘不是咱们冥幻王国的人?”凌云仙子震惊诧异的睁大双眸望着高大伟岸的古怀聿,不敢置信他竟然将另一个时空的女人带回冥幻王国来?
“这件事我慢慢再跟你解释,现在请你马上医治她。”古怀聿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焦虑不安。
凌云仙子清丽脱俗却倔强非凡的脸庞猛地撇开至一旁,呕气似地道:“我救不了她。”这女子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何让他不借犯下天子的大忌将她从另一个时空带回来?
“不,你连断气的人都可以叫他起死回生了,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古怀聿几乎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她,现在他所有的希望都在凌云仙子身上,她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不一样啊!”凌云仙子扬着眉,显得有些不耐烦,“她中的是花狐狸的夺魂掌,五脏六腑早已都异了位,加上……我想那个胡涂蛋应该就是你吧?用真气将她的伤势濯注,反让体内的毒无法排出,此刻别说是我,就是神仙恐怕也救不了她了。”最后那句话的真实性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古怀聿踉跄了一步。他也知道飞狐夺魂掌是不能用真气治疗的,可是……该死的是他不知道她中的是飞狐夺魂掌啊,那掌印在她的衣服底下他哪儿瞧得见?天啊!没想到他原意是想救她却反而害了她,现在她体内的毒被他的真气灌注在心脉,如果没有法子让它排出,那么,她将这样昏迷一辈子!
一辈子?
这三个字让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恐慌,而说话的声音自然也急了,“不,你一定可以救她的,云儿,你医术之高无人可及,是这个世界的妙手神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他的声音叫凌云仙子愤怒打断:“我说过就是神仙也救不了她呀!”她认识他十几年了,从没见他为任何人紧张过,甚至,连她这个青梅竹马都不曾如此关心过,现在,他却为床上这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担心紧张,这种感觉教她的心狠狠的痛了起来。
古怀聿直视凌云仙子片刻,低寒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乞怜,“我求你。”
凌云仙子眉心一皱,身子微微一晃,抬起怨眸对上他阴寒无比的眼瞳,他的眸中此刻隐藏着一抹炽烈的光,但那不是对她,而这更让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在冥幻王国,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护法,高高在上不易亲近,对生老病死更是毫不在乎,好像那是生命的自然法则,没有什么值得他高兴或悲伤的,可是,他唯独对她——那个床上的女子——表现出他的喜怒与哀乐,他甚至违背了自己一向无情冷漠的准则,低声下气的求她,只为保住那女子的一条性命,他那种害怕她死去的心境完全写在他的脸上,教凌云仙子痛不欲生。
她咬着下唇,蒙蔽着良心,撇开俏脸坚决地说:“我真的无能为力。”
古怀聿再度端视她,森冷的眸光像在瞬间结了冰,“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大夫,但没想到你却见死不救,今天,我算是看清你了。”转身走向床畔,轻手抱起床上的女子准备离去。
这天下绝对没有凌云仙子治不好的伤或病,只看她愿不愿意救。当然,他怎么也料想不到她竟然见死不救,这让他心寒,更让他对凌云仙子一向埋在内心深处的一丝“好感”瞬间破灭。
他的声音化做一根根冰柱射穿她的心窝,她僵直着身子久久说不出话来,感觉一股寒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冰冻着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陡然失去该有的温度。
古怀聿抱起那名女子朝门口迈去,经过她身旁时还刻意的用冷冽得足以将人冻结的眸光瞥了她一眼,像在对她控诉,然后笔直的朝门口走去。
凌云仙子的身子更加僵硬起来,颤抖的唇缓缓爆出一声:“将她放回去。”她知道,今天如果让古怀聿带着这陌生女子离开凌云居,那么,他们之间就结束了,甚至连最起码的友谊也休想保得住,更遑论男女之间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