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如此痛恨我。”姚滟面带凄容。
“既然你没有死,为什么不来找我?”士胥握住她的手紧紧抓着。失去她的日子,尤如行尸走肉一般,怎么走过来的几乎没啥记忆,大概是工作、工作、日夜不停地工作吧。除此之外,他不知该如何发泄他的怒气。
“怎么找你?你已有婚约……”姚滟口气微弱。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希望,找他又怎么样?只是拖垮两个人罢了,所以她才会逃,逃开她的家,也逃离士胥的爱,即使那需要多大的勇气,但她仍做了。
“是的,我有婚约在身,但那是政策性婚姻,我根本不爱美莲……不过我们终究是结了婚,但几年前她受不了我的无情冷漠也离开我了。”士胥知道他冷落了美莲,但是他没有办法不怪她、不恨她,不将一切全归咎在她身上。
是以几乎直到九年前,他才肯碰她,但也是极为勉强,因为他需要子嗣传承。很可惜,美莲生了个女儿,而她再也受不了地吵着要离开,所以士胥松了一口气地放她自由,因为此时此刻他非但有钱也有权,他不在乎美莲娘家那头的威胁,也不在乎因此损失了部分家产给美莲作补偿。
只是这对美莲极不公平,她在他身上浪费的青春岂是这些钱补偿得过来?幸好美莲看得极开,她还年轻,还来得及开创她的人生。
所以士胥十分祝福。
“你们育有子女吗?”
“嗯,我有一个八岁大的女儿。”
“才八岁大?”姚滟有点吃惊,但她觉得自己没立场详问,只改口说:
“你怎么认识我女儿的?”
“此话说来话长,只能说我们截至目前为止只见过两次面,没想到她竟是你的女儿,难怪我老觉得她眼熟、很亲切,就好像我的……”士胥吃惊地收口,一股疑惑瞬间冲上来。
“姚雪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从母姓?她多大年纪了?她的父亲……”
姚滟冷漠的神情全数瓦解溃堤,她激动地撇开头,情绪失控地掩住口悲伤落泪,迟迟不开口。
士胥看在眼里更加惊骇。老天!姚雪莫不是……莫不是他的……
“姚滟,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七章
“姚雪是你的女儿。”
晴天霹雳!几乎要击昏士胥。姚雪竟然是他的女儿!他和姚滟的女儿!不知该喜、该悲,还是该怒,因为姚滟竟残忍的到如今才告诉他,甚至——
“如果我没遇到姚雪,如果没发生今天这件意外,你我没有巧合的相遇,你是不是打算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士胥脸色凝重,无限沉重的站起身背对她。爱情教人苍老,何况是这延续了二十五年的恋情呢。
“我……我没脸……”姚滟哽咽出声。为了女儿和生计,她毅然下海,当时的决心也包括从此不见士胥呀!
“姚滟,你为什么要甘于命运的摆布呢?难道在你眼中,事业与背负家族使命比任何事都重要?重要到让你一而再的牺牲吗?我不懂,你的选择为什么要如此悲剧性?”士胥既痛苦又怨怼的说。
“金钱是主导一件婚姻幸福的主要因素,贫贱夫妻百世哀呀!我不想毁了你继承家族事业的机会,让你将来在落魄潦倒的时候怨恨我。我们之间的爱很高贵很单纯,所以我宁可选择逃离,来保存这份爱,也不要将来被各种不幸污染。”姚滟戚然。
女人四十一枝花,姚滟虽不再存有当年娇艳欲滴的花颜月貌,但却添加了一股成熟韵媚,在顾盼之间亦有其楚楚可怜的恣态。
年纪长,社会历练多,士胥也就越能理解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必须抓住些实质的东西——一如金钱,而不再纯粹感动于虚无幻梦般的东西——一如爱情。
是以用现在的智慧来研判,姚滟当初所顾虑的一点也没有错。
如果当时以他一个大学尚未毕业的人来说,少了家族经济方面支持与广大人脉,他终究也只是个没没无闻的小辈;别说想闯出什么名堂,单是要他立即扛起一家三口的生计,就有困难。
原来江山仍是需靠前人一代代打下来才建立起来,凭他一个人绝无可能造就今天的地位。
这道理他觉悟得晚,却是心存感激;若不是姚滟牺牲自己,他也不会是如今的亿万富翁。
“你说得对,唉,你说得确实对。”
当初他尚在人世的父母对他和姚滟的这段恋情十分不赞同,严峻的阻止他们交往,使出各种手段要拆散他们;甚至士胥的父亲私底下告诉他,可以给他点钱安顿姚滟,让她只是他的情妇,两人的生活绝对不能公开,但士胥不愿,姚滟更不愿,他们是真心相爱,此爱之坚不容污蔑。
他们是如此坚持,如此不顾一切。迫不得已,士胥的父亲私底下找姚滟面谈,告诉她最后决定——如果士胥坚持要选择她,便注定了他将一无所有的命运。士胥的父亲打算与士胥断绝父子关系,从此士胥将一文不名。
姚滟十分骄傲的说,他们根本就不在乎,但经过士胥父亲一段睿智的分析结论后,姚滟犹豫了,她不得不认清现实问题便是——无疑地,她的存在确实会拖垮一个有为的青年,所以她选择牺牲自己来成全士胥。
爱一个人便是为他着想,为他忍辱偷生。
姚滟发挥她最纯洁的心念,决定自我牺牲,是夜偷偷溜走,躲藏几天后才骤然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无疑地,她的处境更加雪上加霜。
接下来的日子,浑噩凄苦的姚滟想也不敢再想。
“告诉我,这些年来你到底是怎么过的?少了家人的支持,又要独力扶养姚雪长大,这其后的辛酸一定很多吧?”士胥忧郁的眼里布满各种情绪,全是不舍。
“你不会想知道的。”人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因贫穷而放弃自己,自甘堕落,太多太多的不堪,叫她怎么启口呢?
“不,我想知道,我更想弥补你。”士胥急切的说,一段充满遗憾与悔恨的爱,如果能有机会填补遗憾,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做。
“不,我不想告诉你,更不想让你弥补我,我们之间没有亏欠的问题,更何况该如何告诉姚雪你的身分也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我根本没心思去想亏欠、弥补的问题,尤其姚雪现在……生死未卜,我,我……”一新伤旧痛一起涌来,姚滟哭得凄痛交加,让士胥不忍再坚持下去。
“对了,姚雪曾跟你提过品泽这个人没有?”事已至此番地步,士胥认为品泽脱不了干系。
“没有。他是谁?”姚滟边抹着泪,边问。
“他是姚雪的男朋友,姚雪非常在乎他,只是今天他对她做了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唉,说来话长,待姚雪的事处理完后,我再原原本本告诉你,现在你是不是找得到可能知道品泽的人呢?姚雪她应该有要好的朋友吧?”
“嗯,姚雪有两个十分要好的朋友,我打电话去问问,顺便告诉她们姚雪出事了。”姚滟抬着殷红的眼睛。原来神采奕奕的她此刻已被打击得脆弱不堪,要不是士胥支撑着她,她绝对应付不过来的。
“去吧。”士胥指着附近的公共电话,将姚滟搀扶起身,并站着目送她有些蹒跚的背影,他的心再次揪成一团!他告诉自己,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回报她的痴心与她的牺牲,不管姚滟曾做过什么、经历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依然爱她,而她做了这么多,不也证明了她的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