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周宜峰脸色严峻。
“我没忘记要娶妻的事,但你答应过在这段时间给我自由。”
“这个自由并不包括你可以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带着野女人四处跑,而这个自由也不包括你再去关心甚至去医治那个野女人。”
“爷爷,我请你别野女人、野女人的叫,她有名有姓,她叫宋友筑。”周蔚伦觉得爷爷的话刺耳得很。
周宜峰黑眸危险的半眯,“我耳朵坏了吗?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而纠正我?”
“我不敢。”他神情木然。
“你不敢?”周宜峰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很容易让一个不同于自己个性的女人吸引,你冷她热,你会被她吸引,我毫不意外,但你只要有用脑子,就知道我是不可能答应你们在一起的。”
他很清楚!只是……他抿紧了唇,否认道:“我没有被她吸引。”
“是吗?那她分明没事了,你为何还要将她留在医院,并自告奋勇的要当她的主治医生?”
“我是心脏科的医生,对每个心脏病患都有一样的心情,那就是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何况……”他无畏的直视着爷爷,“她是跟我在一起时病发的,我觉得我有责任确认她没有问题后,才能心安。”
“真的只有如此?”他语调扬起,带有质疑。
“确实只有如此。”周蔚伦的语气坚定多了,但他的心并不怎么踏实,有种莫名的心虚充斥着。
周宜峰直勾勾的看着孙子,过了半晌后才道:“你最好记清楚你现在说的话,几天后,乖乖的当你的新郎官去。”语毕,他即起身往外走,同行的妻子、周南杰夫妇及周书婷皆明白这个周家的大家长算是退让了,纷纷朝他瞥一眼后,也跟着离去。
周蔚伦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明白爷爷做了让步,但更清楚他此时的让步,是要他记得半个月后的婚礼,可是对他而言,这是两码子的事,他绝不会因爷爷这小小的让步,就乖乖的上礼堂结婚。
抽离了思绪,他步出院长室,朝宋友筑的病房而去。
* * *
洁净的病房内,宋友筑并没有躺在床上,反而在这间绝对是高价位的病房内走动。舒服的床铺,有如居家的小客厅,还有一个温馨的小厨房,这看来一点也不像病房,反而像饭店的套房。
她把玩一下锅子,再将它放回炉子上,她吐吐舌头,回到床铺边,顽皮的拍拍床。
真怪,她都没事了,周蔚伦干么一定要她留院观察呢?还让她住这种一人病房,她可没那种闲钱住这里呢。
不过,这一次病发得还真值得,回忆他在救护车上皱紧了双眉,一脸关注的看着她的画面,她就觉得好幸福……
“叩、叩、叩。”敲门声陡起。
“请进!”她中气十足的应声。
门开了,进来的是一身白袍长服的周蔚伦,在看到她没有躺在病床上,反而笑咪咪的走向他时,不禁俊脸一沉,“上床!”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嘴,语气暧昧的道:“你要在这儿做吗?”
他浓眉一拧,在知道她想到另一方面后,走近她,一语不吭的将她拉到床边,冷声道:“既然是病人,脑袋就别胡思乱想,躺到床上休息去。”
什么嘛,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噘起小嘴儿,“是你自己说上床的。”
他给她一记超级冷的白眼,“你好像已经忘了刚刚差点跟死神交会的事。”
她吐吐舌头,在他的冷光下,乖乖的上床躺好。
令她意外的,周蔚伦居然帮她将被子拉好,她笑了笑,“你真的将我当病人耶。”
“你本来就是病人,等会儿,我有安排你做一些仪器扫瞄……”
“拜托,不必吧,你太大惊小怪了。”她连忙坐起身,打断他的话。
“我是医生。”他一把将她推回去躺好。
她瞪着他,意思是她得听他的?她摇摇头,“我才不要呢,我这心脏病是天生的,在我二十七岁的人生里,发作不到十次,而且年纪愈大发作的次数就愈少,这两、三年来,也才发生这么一次,再说,我也没死啊。”
“笨蛋!难道死了再来做检查?”他的口气很冲。
她愣了愣,才道:“周蔚伦,我在圣塔罗医院当护士时,就是在心脏科任职,身旁都是心脏科医生,他们也曾帮我做过一些检查,我是天生的二尖瓣脱垂,在左心室跟左心房间的瓣膜较长、较松垮,所以心脏在收缩的时候,自然就会产生脱垂现象。”
“但也有二尖瓣严重松垮,而造成血液逆流的病例,若不注意,也会造成心脏衰竭。你有定期追踪吗?”
她摇摇头,神情黯淡下来,“何必呢?一次次的追踪,只是在提醒自己有个残缺的身体。”
他凝睇着她,“那只是预防,能时时掌控你的身体状况。”
她喟叹一声,声音有些艰涩,“你知道吗?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心脏病也有轻重之分,所以一旦别人知道你有心脏病,有一些事你就被排拒在外,怕太过刺激,也怕造成伤害,因此很容易就被人排挤、遗漏……”
她哽咽一声,再故作坚强的僵硬一笑,“当然,如果你是有钱人,那情形就不同了,你很容易得到同情,也很容易得到友谊,还会被簇拥成像个悲剧中的主角,大家都围着你团团转。”
他直勾勾的瞅着她,头一回在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见到这样凝重的哀伤神情,“你指的是那群高中同学?”
她点点头,眸中漾起了泪光,“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定不知道,穷人是没有生病的权利的。”
“你在暗指什么?”
“我没有暗指什么。你知道我为什么发愿要嫁给一个医生吗?”
他摇摇头。
“一开始固然是对医生的尊崇,但后来我父母的死,让我更加坚定这个梦想,”她眼眶泛红,“因为这件事让我明白某些医生的现实,及穷人的无奈,他们病重却没法在医院求得一个床位来治疗,但一些有背景的人,却不需要排队等床位,更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最好的治疗,反观穷人,永远是最后被想起的病患。”
周蔚伦没有回话,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不公平的,同样在医院服务,这样的事他也看了不少。
“当时,在医院无助哭泣的我,麻烦医生护士去看看我的父母,但总是被敷衍了事,可是有一些认识医生的人,一声拜托下,医生就热络的去看病人了,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嫁给了一个医生,那我也可以用这层关系来帮助那些贫穷的弱势团体,让那些平民百姓不会尝到我当时的无助及无措。”泪如雨下的她声音哽咽,喉头泛酸,这个记忆让她永远伤感落泪。
周蔚伦直视着她,他不曾安慰过人,也不曾想过要安慰人,因为在他身旁都是意气风发、趾高气扬的人,虽然也有不少女人想以泪水博取他的爱怜,但那样的泪水都是虚伪造假,他对她们是不屑一顾,更不可能去安慰!
但他凝睇着她伤心低泣的脸孔,心却莫名的跟着一恸,甚至涌起了一股不舍……
他抿抿唇,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给她。
她眨眨泪眼,看着他仍面无表情的俊颜。
“拿去!”他粗声的道。
她先擤了擤鼻涕,这才接过手,拿手帕擦拭两颊的泪水。
他转过身,“等会儿护士会过来带你到扫瞄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