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你的证件,所以先用我的名字开户,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汇十万块进去。」
他不说话了,沉默地凝视她。
这样看她是什么意思?「不够吗?那我再加——」她只是觉得,他所给她的,远超过这十万块的价值,至少在她心中是这样觉得。她不晓得该怎么表达这样的感激,所以、所以……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回报,不对吗?
「不。这样就好。」他不再多说,默默收下。
之后,他们谁也没再谈过这个话题。
他的花费其实不大,既不抽烟,也没有其它特殊需求,除了一些必要的家用花费外,几乎没什么支出。
她留意到,他有个小习惯,会在每天回到家后,将身上的钱放进玻璃罐里;而玻璃罐就摆在床头,出门前再由里头取用。每次都只拿纸钞,等硬币愈堆愈多,再倒进袋子里,堆放在衣柜。
问他在干么?
他只是笑笑地说:「好玩。」
好玩?看硬币能多到什么程度叫好玩?
他很怪,真的很怪。
后来,她也会每天在饼干盒中放一千块,做为家用支出,甚至开始期待起他能堆出多少硬币来。
他话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她在说,讲工作上的事、讲她一路创业时的种种艰辛、讲她求学时的趣事、讲她的初恋、讲好多好多……而他,也总是安静地、有耐性地聆听,从无一丝厌烦。
她曾疑惑,她在上班的这一段空档,他都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没人会比她更清楚孤单的感觉,所以她也总是尽可能地不让自己一个人待在空寂的屋子里。
默默观察他,才知道他在做完每天的例行家务后,会抱着祈儿到不远处的公园,不做什么,就只是静静坐着,看看公园散步的老人家、看看小孩愉悦的嬉闹笑颜,偶尔买块面包便在那里将就吃了当午餐。
有几回,他的食物又被公园里饿坏了的流浪汉抢去,他也不动怒,只是下一回,便多买了些,蹲身轻拍在公园凉亭打地铺的男人肩膀,微笑递出食物。
次数多了,这公园的老人家对他也逐渐熟悉,开始会和他闲话家常,连家务事都不设防地告诉他:谁家子媳不孝、谁家儿孙上进、谁家蟑螂多得打不完、谁家年收入多少、有没有逃漏税……他比乡长还清楚。
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寂寞,只要有人肯听他们说说话,就满足得不得了,记性不好常常重复一些琐碎的事,教诲年轻人该如何、如何等等,他也总是带着浅笑,认真听取敦诲,点头称是。
这里的老人家对他喜爱得不得了,常会教他跳土风舞、太极拳,小孩也喜欢围着他,和他的猫玩,喊声「英俊的叔叔」。
这些,他不会对她说,大部分还是由邻居那儿听来的,说她家婆婆多喜爱赵航,作梦都希望他变成她儿子……
她想,她是着魔了。放着好好的午餐不吃,每天中午赶回家来,就为了远远观望他。
她强烈地想明白,在那双幽远的眼神之下,究竟藏着多少深沉的心事?
为什么,他可以让身边的每个人都为他着迷呢?
她只知道,他不注重口腹之欲,吃得饱就好;没有特别喜好,餐桌上都以她的偏好为主。他不崇尚名牌,衣服穿得暖就行;他性情恬淡,少言少怒,没有强烈的情绪。
其余的,他来自哪里?他当初为什么会二话不说地答应她这个听起来荒谬透顶的要求?他为什么可以对每个人都包容得不象话?他沉默时,都在想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他是一个谜,强烈地吸引着她。无法不去靠近、不去沉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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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一口咖啡以完美的拋物线由嘴里喷出。
早有先见之明的关砚彤侧身避开,但仍引来邻桌几个客人的注目。
「小姐,咖啡有什么问题吗?」服务生见状,赶紧上前关切。
「没事没事,只是太~~好~~喝~~了!我担心要是以后我都喝不到这么好喝的咖啡该怎么办?所以情绪激动了些。」
拜托!她周星驰的电影看多了是不是?
无声翻了个白眼,听她的白烂学妹面不改色地瞎扯乱盖,关砚彤挪了挪臀下的椅子,好想直接挪到隔壁桌,化身为不认识她的路人甲……
「这样啊,那就请以后常来哦!」服务生愉快地接腔。
「一定一定!那还用说。」梁心影连连点头称是。
一等服务生走远,关砚彤立刻丢了一记卫生眼过去。「妳很丢脸耶!」都活到这把年纪,快嫁人了还做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她下次再也不敢来这家店了。
「还敢讲,是谁害我丢脸的?」想到害她喷咖啡的原因,梁心影坐直了身子,急着追问:「刚才其实是我听错了对不对?妳是养猫养狗养鱼,绝对不会是我听到的养——」
「养男人,没错,妳耳朵正常,不要再挖了。」
「妳疯啦!」受惊程度太大,心律不整地想再喝口咖啡安定神经,发现早被她喷光了,关砚彤很识相地双手孝敬出她那杯。
「妳家木鱼说的啊,我该找个男人了。」
「是、是没错,但不是这种找法啊!」梁心影苦恼地抓抓头。
「妳不是也说,我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养男人?」凉凉地翻旧帐。
「我随便说说的好不好!」早知道她会当真,她宁可饭多吃点,吃到撑也不会乱说话。
关砚彤笑了。「心影,妳不要那么紧张,不会有事的。」
「没事才怪……」梁心影喃喃低哝。「这男人哪里找来的?」
于是,关砚彤将他们相遇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就这样?然后妳就认定他是好人?」梁心影不可思议。她这学姊不是很聪明吗?学校成绩顶尖,出社会后成就一级棒吗?她无法接受那原来是一颗草包脑袋的打击啊……
「会毫不犹豫去救路边小猫的男人,坏不到哪里去吧!而且,我一天之内看见他三次,妳不觉得很有缘分吗?」
「作戏啊!妳不懂吗?」商场那套虚伪的作戏工作,她不是看得很多了?有计划的话,一天碰一百次都没问题。
「不管大人、小孩、宠物,我身边看得到的每一个人都喜欢他到不行。」
「他如果有心要骗妳,那根本是小case。」
「妳不懂啦,那是一种感觉,直觉就是认为,他会是我要的。」就算……他真是在骗她,那就骗吧,她也不在乎了。
「……」梁心影无言以对,她这表情,摆明了千错万错错不悔,还能说什么?
泄气地趴在桌上,挥了挥手。「算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怎样?反正妳有本钱。不过我要提醒妳,要玩可以,只是千万要懂得保护自己,可别笨得去动真情,否则到时碎了心,哭死都没人同情妳。那种男人,认真不得的。」
「我知道……」关砚彤垂眸。她没忘,这一切都是她要求的,他只是应她要求,扮演好完美情人的角色。不论他多么温柔多情、不论他们多亲密贴心,给予几近相爱的错觉……
只是作戏,一切,都只是一场爱情游戏。
知道?就怕知道却未必做得到……梁心影叹了口气。
都甘心让人骗了,陷得还不够深吗?
唉!认识七、八年了,她这学姊的性子哪会摸不透几分?一旦碰上感情的事,她那颗精明的脑袋就不管用了,人家只要稍稍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可以挖心掏肺去付出,难怪老是在感情上跌跤,一再吃亏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