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深伤得也深,她该学学原本的他,跟任何人都保持距离,尤其是不懂爱的人,他们往往因为无知,而更懂得如何伤人。
不知过了多久,探访时间结束了,当她再次睁开眼,床边已经没有人在,贺羽宣走了,然而桌上有盘削好的苹果,她数了一下,有七颗,削得很完美,显然洗乾净了。
至於垃圾桶里的苹果皮和血迹,她选择不去看。
只是为何眼眶会发热?为何心头会痛楚?她不承认,她才不承认,她终究还没心死的事实……
第十章
出院的这天,贺羽宣前来接罗芙,办理手续,收拾行囊,就像她的家人,甚至像是丈夫。
罗芙先是静默以对,直到一切就绪,她才左右张望,困惑地问道:「蔡院长和蔡夫人呢?他们说要来接我回花莲的。」
昨天她特别打电话给蔡夫人,拜托他们一定要来接她,别让她继续面对贺羽宣,既然要回花莲了,她不想带走台北的任何回忆。
「他们没空,有我来就好。」贺羽宣轻柔扶地下床,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她就会粉碎,经过这场生离死别,他的胆子变得很小。
罗芙明白蔡院长和蔡夫人的用意,希望撮合她和贺羽宣,但伤害已然造成,裂痕无法弥补,她只觉哀莫大於心死。
「你不是跟T大还有合作关系?你怎么能离开这么久?」
「那只是小事,我想走就走。」事实上,他早已解了约,而T大为了日後还有合作机会,不敢有任何为难之处,直接放人,只盼贺大博士随时赏光。
罗芙没料到他连这都放弃了,虽然惊讶她仍倔强道:「没这必要,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我错过的,我会挽回,直到你把心打开,我会更珍惜。」他淡淡宣告,态度却是坚定的。
罗芙再次选择逃避,假装没听到也没看到,却又无奈地让他扶上车,否则她根本无力走路。
他的胸膛、他的手臂,仍是让她怀念的温度和味道,忽然问,她觉得软弱想哭,若没有这段伤痛和分离,她一定还是那样深爱他吧!
「请送我们到机场。」贺羽宣对计程车司机说。
半小时的车程中,他一直没放开她的手,虽然她僵硬著不愿靠近他怀中,但只要能手牵手,他相信这距离有天会滑失的。
「先生、太太,你们的感情真好啊!」司机从後视镜看到两人手牵手的画面,
「没错,她是我最爱的人。」贺羽宣极少和陌生人攀谈,更别想说这种情话,完全是破天荒的纪录。
爱?罗芙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能在这种时间、这种场合,毫无预兆地说出「爱」这个字?他以为这就是表白、就是弥补,可以让她感动落泪、芳心融解吗?
「哇~~」计程车司机吹了声口啃。「这位太大你好幸福啊!」
罗芙无法回答什么,光是那震惊就够她消化了,原本以为一辈子都听不到的话,居然在这种情况不得到,不觉太晚或太讽刺了吗?
来到机场,两人下了车,贺羽宣搂住罗芙的肩膀,看她额头冒出冷汗,又细心问道:「走得动吗?」
「可以。」她强自迈出脚步,却在下一秒几乎跌倒。
几乎,是的,因为有他将她抱起,於是她安全了,整个人靠在他怀中,不需再恐惧。
「放开我……」她低声在他耳边说,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恳求,算她怕了他,别再来打乱她的心湖了吧!
「对不起,我做不到。」他更紧地抱住她,声音此她更低,像是叹息。
她低下头,不看他的眼,她知道那对她会有怎样的影响,她将融化、她将心软,而後又将受到伤害。
不!她累了,她不想再来一次,只要有爱就有痛,既然如此,何必再爱?
搭上飞机,回到花莲,阳光亲吻著大地,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受,在离开前她抱著一丝希望,而今她已心如槁木,十几天的时间却像十几年。
「来,我们回家。」贺羽宣扶她上车,告诉司机地址。
「我不跟你回那栋房子。」那儿有太多往事、太多气息,她怕自己无法自拔。
「你要回你住的地方?我送你。」
他的妥协让她有些诧异,怎么他不再坚持了?是否他认为已尽到责任,将她安然送回花莲就够了?想到此,她竟觉失落,莫非是她还在期待什么?不行,她太软弱了!
一路上两人无言,直到司机停下车,贺羽宣再次扶她进屋,让她安稳坐到床边。
她开口打破沈默。「谢谢你送我回来。你一定很忙,请便吧!」
「我哪儿也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他这才吐出真意。「你不想去我外公、外婆的家,那我就留下来,住在你这儿。」
「你说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可能离开那栋充满回忆的房子?他之所以回到台湾、之所以选择花莲,不就是为了寻找童年往事?
「外公外婆对我很重要,但我只要把他们放在心里,不一定要住在那栋房子。」他蹲在地面前,双手握起她的手。「现在开始,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他已从过往走出来,不再背负孤寂和封闭,他明白,是她的爱使他重生。
她的回应却是猛摇头。「我不要这样!我绝对不要!」
和他共住在这小套房内,等於是朝夕相处,躲不过、闪不开,那势必要摧毁她的心防,她怕得全身颤抖!
「别紧张,你躺著休息,我去做饭。」他并不觉得惊讶,也不觉得受挫,轻轻扶她躺下来。
「啊?」她更不敢相信,连削苹果都会切到手的他,能做出什么食物来?说不定糖盐都分不清楚呢!
不管她如何胡思乱想,疲倦终究占上风,让她缓缓闭上眼,缓缓沈入梦乡,或许等她一醒来,这些事都不曾发生过,她依然是那个单纯的她。
再醒过来时,桌上已放了一碗海鲜粥,热腾腾的散发香气,罗芙本以为是贺羽宣买来的,但接著抬头一看,小厨房里一片核战过後的模样,才让她相信这确实是他做的。
「冷了就不好吃了,趁热吃。」他替她吹凉了,想看她立刻吃下,终於他明白为人做饭的心情,就是希望对方尽情享用,最好一点都不留。
这感觉很像是爱,当你付出的时候,期盼对方完全接纳,千万别挑剔嫌弃,请全部都拿走吧!因此他更能体会,过去她做饭给他吃的时候,是用了多少深情、多少温柔才完成。
她怀疑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会做?」
「并不困难。」他耸个肩,双手一摆,无意中露出手上伤痕,割伤的、烫伤的都有,她看得怵目惊心,他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等一下。」她打开床边抽屉,拿出两个OK绷,轻轻为他贴在手指上。
「谢谢你,罗芙。」他就知道,善良如她,仍会心疼他,这就表示她还能感动,也还能爱吧!
「举手之劳而已。」她垂下视线,告诉自己这是基本礼貌,怎么说也不能视若无睹。
他不忍多强求什么,毕竟那伤害仍存在,至少得等到不再流血,甚至结痂脱落,而他只能默默守护。
「你吃看看味道怎样?若不合口味,我再去做。」
迟疑片刻後,她拿起汤匙吃了一门,却差点吐出来,老天,这怎么会是甜的?果然他连糖跟盐都分不清楚,虽然食物都煮熟了,但甜甜的虾仁、甜甜的花枝、甜甜的粥汤,怎么吃怎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