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挺好的,人烟罕至,不像营区那般吵杂,能够读些颇有兴味的书籍,也不会有人打扰。”闲闲大声地说道。
岳楚云见她扯开了喉咙说话,怕她喊沙哑了,立即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停在闲闲的面前。
闲闲来不及闪避,差点跌了个倒栽葱,岳楚云眼明手快,一把抱住她的腰。
两人相视一笑,站稳后,拉开了彼此的安全距离,才开口说话。
“将军武艺高强,功夫了得,定能让辽军吃败战。”
“谢谢!战事随时一触即发,你们留在这儿并不安全,惟恐会受到波及,我希望你们能暂避至安全之处;待战火平息后,再由特使护送你们返回家乡。”
岳楚云方才想了又想,觉得将这一班营妓留下来,万一战事一发生,谁也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还是先遣她们回故里安稳些。
当然,这也意味着闲闲将随她们回开封,说来他心里真是舍不得;但是也必须顾及闲闲的安危。
“这个主意很好,我也觉得姐妹们留在这里诸多不便,挺碍手碍脚的,不如直接回乡省得麻烦。”闲闲当然乐得举双手同意,住在这里她随时有被识破身份的危险,本来早就想走人了,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反而弄巧成拙,所以作罢。
现在岳楚云有此打算,她当然顺水推舟地附和,最好明天就走,在这个地方留得愈久,她的小命愈不保。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尚未找着机会报答你,你就要回家乡了;若是今生无法报答,请容在下来生再报可好?”岳楚云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因顾及此战不知性命可否得以保全,故先向她做下此约定。
闲闲也猜着岳楚云为何如此说,听了十分难过,但仍强自压抑悲伤的情绪,调皮地说:“不行,欠债不能欠来世,你今世欠我,今世就得还,所以你非得好好活着不可,否则身为恩人的我绝不轻饶。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向你讨恩情去,这没得商量。”
好一副张狂的口吻,逗得岳楚云仰天大笑,“好一个今世欠的今世还,我岳楚云冲着你这句话,无论如何也会保住这条命,为你做牛做马。”
“我才不要将军为我做牛做马呢!我只要将军好好保重自己,为我做啥都好。”闲闲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像岳楚云这么好的人,应该要长命百岁。
“姑娘心地善良,不知回开封后是否仍住在舅舅家?”
“哦!不了。舅舅家表弟妹多,我不想再叨扰了;将军给我的银票尚未兑现,够我做点小买卖的,生活不成问题。”闲闲吓丢了魂,差点就忘了自己扯的谎。
“不知你愿不愿意到我家住?我家中有一妹子楚君,可与你做伴,互相也有个照应。”岳楚云是真心诚意想帮助她,怕她拒绝,只得邀她与楚君共住。
“不用了,我在开封尚有朋友,不好意思麻烦将军。”
完了!愈扯愈远了。
“不麻烦的。我家虽不似一般将军府华丽,可也挺舒适的,还有一处大书房,闲来无事,你也可以阅览群书。”岳楚云也不知道自己的盼望能否得到回应。
这厢,闲闲则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拒绝他才不会太过于牵强。
“将军,我是一名营妓,大宋律法规定:营妓不得与官吏有任何暧昧关系。若将军邀我住在将军府,本是一番好意却弄巧成拙,恐怕有辱将军威名;万一因此使将军蒙上不白之冤,岂是小女子能担待得起?”这么洋洋洒洒地扯出一大段,最是合情合理,岳楚云该不会一意孤行才是,毕竟名声要紧。
没想到他却说:“我不在乎,只要我清者自清,又有何惧?”
天啊!这岳楚云有毛病吗?真是死脑筋,一板一眼的,有时还挺讨人厌的。“将军的盛情我很感动。但我不能不识大体。”这么一说,不信他还有戏唱。
不料,他仍有一套唱本,“姑娘言重了,圣上要查也不会查到这一层,顶多说你是我岳楚云的远房表妹,一切顺理成章。”他说得条条有理,设想周全。
“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闲闲觉得恐怕不能适应将军府的繁文缛节,我住在乡野可能会自在些。”她忍住最后一丝耐性,献上一朵笑靥。要是他还不领情,她就要扯声大吼了,怎会有如此怪胎的将军?
“好吧!在下也不再勉强姑娘,只是想你一个弱质女子在乱世里生活,十分不安全,所以才想照顾你。”他退了一步,希望将来大家都还是朋友。
“没办法,我这人太不识好歹了。”她自我解嘲。
“不是,是我忘了你有一身好功夫,根本不用我担那么多的心。”不是吗?她都能闯入辽营轻取解药如探囊取物,他又何必费事操心呢?
“好功夫?”她听此赞美,笑得险些跌倒。是啊!偷功一流,武艺三流。
“什么事这么好笑?”岳楚云不解地问。
“没……没什么,有一天或许你会明白。”她忍住了笑。
他也不再追问,只是随她放肆地笑着,只当她是想到开怀的事。这个年头,能这么开心快乐的人已不多见,她爱笑就由她去笑吧!看了也让人欢喜。
☆☆☆
一百二十名营妓,按照规定原车回开封,每辆车由三位卫兵护送回京。
大家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离情依依在所难免,就连战士们也纷纷来送行。而人气最旺的,当然非闲闲莫属。开朗、幽默、能疯、爱闹、古灵精怪、点子多、谑而不虐,人人皆不舍她离去。
闲闲呢?有何感想?应该快乐的成分多些,因为多待在宋营一天,脑袋愈是不保。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将来回到开封,大家都还有机会在街上吃饭喝茶,不一定非在蓟州窝着不可。
但是有一个人特别不放心,急得快跳脚。
“阿风,你跳上跳下做什么?”闲闲倒吊在树上,悠闲地晃前晃后,玩兴正浓。
“你要回开封,不正好自投罗网吗?”
风野一想,亦打算告“病”还乡,他把计划告诉了闲闲,却惹来一顿白眼。
“你疯了?!我只不过不准备继续躲在营区,你就要告病还乡,你是为国为民而来,不是为了我,别做任性事。”闲闲跳下树,不以为然地说。
“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从军的,现在理由消失了,我当然没必要再假装下去。咱们回开封做从前的买卖,比现在有趣多了。”他真的不想打仗,想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他就觉得恶心。
“好,那你回开封吧!怨我不奉陪。”闲闲笑笑地说。
“什么?你不是要回开封吗?”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蠢吗?回开封不是等于送死,我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陪他们玩。”闲闲撇撇嘴说道。
“难道你想往契丹、辽国、金国走避?”风野瞪大了眼看着她。
闲闲往前挪了挪步子,耸耸肩后说:“现在到处兵马倥偬,到哪儿都一样,何处能容我,何处便是我家。”
“闲闲,我跟你一起走好吗?”风野觉得自己好像被错置在淡水里的海水鱼,愈游愈有窒息感。
闲闲认真地看了风野一眼,“我们最好分开行动,你若和我一同离开,我的窃杯事件会牵连到你。”
“甭担心,我不怕死。”风野拍着胸脯说。
“可是,我不要你为不相干的事而死。”她略略提高音调,双手握着拳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