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听说当年那个被我儿子遗弃的老婆的女儿结了婚,特地来关心一下。」邱玉霞极尽嘲讽的说,她的「特地」,其实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屋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变得很冷、很紧绷。
「妳出去,我们这里不欢迎妳!」丁若雪骤地跳到邱玉霞面前嚷吼,她不要她母亲再受这老太婆的污辱。
「丁老太太,妳说的话太伤人了。」谷皓宇环住雪儿,不悦的看向那一点儿也没有长辈风范的邱玉霞。
「难道不是?」
邱玉霞睨一眼不发一语的胡秋燕,不罢休的继续攻计:「是这女人抓不住我儿子的心,才让他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要,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如果妳母亲有本事留住男人,也不会让我丢了儿子。」
她那从小便教她引以为傲的二儿子,竟就这样和另一个女人相偕到国外去,多年来对她这个做母亲的不闻不问,邱玉霞想来就怨怼不已。
「少血口喷人!」丁若雪怒不可遏的吼,她挣脱皓宇的圈围,欺近邱玉霞
就痛批出口:「是妳那不负责任、没有担当的儿子无能,关我母亲什么事?是她遇人不淑才会遇上妳那不成材的儿子,妳凭什么指责我母亲?妳有本事,那为可妳留不住妳儿子?充其量妳也不过是被妳儿子遗弃的另一……」
「住口!」
「住手!」
来不及了。谷皓宇慢了零点零一秒。
他仓皇的唤喊盖过了邱玉霞的厉声怒吼,他仓急的旋拉,却没来得及让雪儿躲过邱玉霞,一记猝不及防的响亮巴掌,不偏不倚的重落在雪儿的右颊上。
谷皓宇的心一抽一疼,时光彷佛回到他十二岁,雪儿七岁的那一年。
那时雪儿的父亲丁铁汉在外面有女人,留下离婚协议书便和他外面的那个女人相奔而去。
邱玉霞愤怒的来向雪儿的母亲讨回她的儿子,每一出口皆是一句难听至极的话语。
小雪儿如强悍的护卫似的站在她母亲身前,一声声的喊:「不是我妈妈的错,妳走开!」
任谁也没想到,邱玉霞会劈头就用力甩两个耳刮子在雪儿脸上。
当时的雪儿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娃儿,但她一滴泪也没掉。
她从地上爬起来,嫩嫩的左右脸上醒目的印着邱玉霞无情的五爪印子,却犹自倔强的朝邱玉霞喊:「妳走开,这里是外公送给妈妈的家。」
雪儿想保护母亲的心情,就算是时光流转至十七年后的此刻,仍是坚决得令人心疼。
「该死!妳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太婆,想让我告妳恶意伤人吗?丁老太太,要是妳不想被告恶意伤人,妳还是请回吧。」谷皓宇不舍的抚着雪儿颊上泛红的指痕,冷冷她瞠视邱玉霞。
胡秋燕没有喝阻皓宇对邱玉霞气愤的责问,反倒站到邱玉霞面前,不惧的望着她。
「丁老太太,托妳儿子的福,我和若雪这些年来过得很好、很自在。一直有句话想告诉妳,妳有那样的儿子实在不怎么光彩,妳还是别旧事重提的好,免得丢妳自己的脸。活了这么多岁数的妳,难道还不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听见母亲沉静的反讽话语,丁若雪有些讶异。记忆中当年被那个她唤作「奶奶」的人指着鼻子谒骂的妈妈,只是一句话也不说的低头站着……
邱玉霞被讥诮得老脸泛青又泛白,一时竟找不到话驳斥那向来闷不吭声的胡秋燕。
「不送了,丁老太太。」胡秋燕笑容满面的伸手指向门外,加强口气的追加一句:「这里永远都不欢迎妳。」
邱玉霞老脸既已挂不住,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走过谷皓宇身边时,邱玉霞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有意无意的说:「难得有富家千金痴恋,竟然不知道把握,实在是愚不可及。」
是曹心滢找邱玉霞来的。在邱玉霞撇嘴离去的瞬间,丁若雪脑海忽地奇异的闪过这样的念头。
可能吗?曹心滢私下调查他们家的事,然后……
「这个年记一大把还惹是生非的老太婆,在嘀咕什么?妈,我们不告她?」谷皓宇不满的睐看邱玉霞离去的背影一眼,不甘心的转间岳母。
「如果她下回又来我们家放肆的话。」胡秋燕息事宁人的答。
她和皓宇一样心疼若雪挨打,但,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
「那个莫名其妙的老太太下回要敢再来,我会和爸妈拿扫把轰她出去。」谷皓宇随口嘟哝,搂搂从刚才就静默无语,有些失神的雪儿,低声哄道:「老婆,笑一个,讨厌的老巫婆走了。」
丁若雪望着那温暖的俊眸,微微一笑,很自然的将刚才的奇怪念头抛诸脑后。
「妈,没事了。」丁若雪走到母亲跟前,给她一个安慰的拥抱。
「对不起呀女儿,妈又让妳挨了那个人一个耳光。」胡秋燕拍拍女儿的背,歉疚的说。
丁若雪摇摇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鼻酸。
「谢谢妳从小就这么保护妈妈,不过妈已经完全看开,她打击不了妈的,妳别担心。」有如此窝心的女儿,胡秋燕早已从失婚的阴影中振作起来。
「嗯。」丁若雪硬是将浮涌的泪意逼回眼底,抬起头嫣然浅笑。
「妈要送件赶制好的成衣给前面巷子里的王大婶,不陪你们聊,等会儿妳和皓宇出去时记得替妈把门带上。」
「好。」丁若雪定定地目送母亲纤瘦的背影,看着看着,眼前只剩一片蒙眬。
谷皓宇轻轻地将泪眼婆娑的妻子拥入怀中。
雪儿还是老样子。她的坚强全为了保护她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
「放心,妈不会受丁老太太影响的,她的心里是当真无罣碍。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有妳这样贴心孝顺的女儿在她身边,妈过得很快乐、很踏实,所以别为妈感到难过了,明白吗,傻雪儿?」谷皓宇徐徐摩抚她的肩背,低柔的说。
丁若雪仰起小脸,点点头,眼里的水雾消褪许多。
谷皓宇爱怜的拭去她颊上未干的泪痕,轻捧她仍略略泛红的右脸,心疼的问:「还痛吗?」
「不痛了。」她撒娇的环紧他的腰。
「如果还痛,现在这里只有我,妳可以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像妳七岁那年一样。」他纵容的说,心底净是不舍。
「我记得那两个好痛的耳光,可是记不得自己是否哭得很惨。」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凝问他。
「很惨。一塌糊涂。」那涕泗纵横的小脸,彷佛就浮映他眼前。
「真的啊?」丁若雪宜觉的抚上右颊,嘟着小嘴嗔怨:「可见当时那两耳光真的好痛。」
谷皓宇胸口一疼,呵怜的揽紧她。
「没关系,妳有我。」谷皓宇环摇着怀中人儿,低低细诉,依稀想起这句话,似乎是当年他为雪儿许下的保证。
丁若雪以紧紧的圈抱传递她心里漫滑的温暖感动。
她在想,她对他的依恋,是否就是从这句呵疼眷宠的话开始的呢?
那么……这是一段好长好长的依恋了……
胡秋燕的手里躺着张烫金的结婚喜帖,那上头嵌印着她女儿幸福的归宿,胡秋燕爱不释手的抚看着,唇边满是欣慰的笑意。
「若雪,妳肯答应嫁给皓宇,妈真的好高兴。」胡秋燕拉过倚坐在她身旁的女儿的小手,慈爱的说。
丁若雪脸颊一红,点指着喜帖上皓宇的名字,娇声嘀咕:「人家是被他逼的。」
「妳要是不喜欢皓字,谁逼得动妳?」胡秋燕笑咪咪地将女儿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