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相信,楼上房间和白果树的记忆,决不是梦幻和非 非之想。
绣莲今天提前从医院回来,手里提着几大包为文玉配好的中药。
季文玉病了好几天,看似一般的伤风发烧,但吃药打针后不见好,总有几分低烧,人软软地没精神。文玉本来就比较相信中医,现在西医西药不奏效,偏巧亦寒又去了广州,于是绣莲和菊仙商量后,决定请个中医来看看。
中医认为,文玉平素劳思伤损,体质太弱,病后的恢复是会比较慢。他说,先开几帖中药,调养几天后再换一张药方,最好利用冬季,好好补一补,明春可望健旺。
今天绣莲从医院回来,顺便去中药店把药配齐拿回来了。
“玉姑今天怎么样,好些了吗?”绣莲向迎上前来的菊仙问道。
“还是说腿软,起不来。中午喝了碗粥,睡了一觉,刚醒。”菊仙接过绣莲手中的几大包中药。
“我上去看看。”
“等一等,炉子上有赤豆红枣汤,你玉姑刚才吃了点儿,现在还滚烫的呢。我去帮你舀一碗来。先吃了再上楼去吧。”
菊池边说边往厨房走去。
那天在箱子间,绣莲撞到菊仙翻箱倒柜找绣着荷花的小衣裳,虽然当时绣莲很想从她口中问出个所以然来,却被她支吾过去,心中颇为不快,而且弄得双方都有点尴尬,但是自那以后,她们两人仿佛都已忘了此事,谁都再也没提起过,仍和以前一样友好相处着。
绣莲对亦寒也照样很亲热、友善,使得文玉和亦寒都认为她已经平心静气地接受了亦寒与风荷相爱这个事实。文玉从内心被她的大度感动,已经和文良商量过,要他留心着给绣莲找一个合适的婆家,只是文良对此事却不置可否。
谁都不知道,绣莲暗中却在紧张地活动着。也不知她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与叶伯奇银行中的一位女职员结成了好朋友。从她那儿,绣莲探知,银行里私下流传过一种说法,说叶风荷小姐并不是叶伯奇夫妇亲生的女儿。据说,这还是一个叶伯奇父亲时代就已在银行服务、现在早已退休的老职员讲出来的。只是这话近几年无人再提罢了。
绣莲敏感到这是一条重要线索。她决心要抓住这线索,查个水落石出。至于会查出个什么结果,她也许并不明确。但一种窥见风荷隐私的愉快和捏住把柄夺回亦寒的信念,却是促使她行动的动力。
她并不太着急。她想,亦寒真要和风荷结婚,最快也得在一年之后吧——他们现在连订婚礼都还没有举行呢!有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应该是足够了。
菊仙端着赤豆红枣汤出来,把碗递给绣莲。随后又捧着
那一摞中药,回厨房去,准备熬煎。
绣莲顾了两口汤,电话铃响了。
她拿起话筒,马上听出是风荷的声音。
“是绣莲姐吗?我是风荷。伯母这两天身体好吗?我想找她……”寒暄了几句,风荷终于道出打电话的目的。
绣莲眼珠子一转,立即接口道:“玉姑这两天身子还是软,仍有些低烧。我刚刚给她服了药,才睡着。”
“哦,”风荷有些失望。
“你找玉姑有什么事,能和我说吗?我待会儿可以转告她。”绣莲热情地表示。
“其实,也没什么……”风荷犹豫着,终于又说,“绣莲姐,我早想问一下伯母,我想到你们家老宅子去找一本书,不知是否可以。”
绣莲愣了一下,接着就哈哈地笑道:“这还用得着问玉姑?当然可以,你不就是我们家的人么!”
风荷在电话那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老宅的钥匙……”
“你什么时候要用,就来拿吧。”
“我想今天……现在,就去取,方便吗?”风荷问。
“来吧,我等你,”绣莲爽快地说。
放下电话,绣莲紧皱着眉头,坐到沙发上。
前几天,亦寒赴广州前,不是刚带着风荷去过老宅吗?今天她又急急地要去干什么呢?难道真是为了找一本书?什么书那么要紧,竟不能等到亦寒回来?
这会不会与那次自己听到的亦寒与玉姑的对话有关?
就在亦寒从老宅回来的那天晚上,绣莲走过玉姑的房 间,见门隙开一条缝,传出亦寒母子俩的谈话声。她好奇地靠壁站着听起来。
只听亦寒问:“妈,今天我和风荷到老宅去,她好像对我们家的老宅很熟悉似的。你说,会不会他们叶家与我爸爸原先就认识,风荷小时候随着她父母来我家玩过?”
“不会。你爸爸爱清静,不喜交友。他仅有的那几个朋友,我都知道。从来没有听说他跟叶伯奇有什么来往。”玉姑断然否定,然后又笑着说:“不过,我倒很想见见这未来的亲家公、亲家母。有些事也该和他们商量商量了。”
自从听亦寒说风荷去医院检查,身体一切正常后,文玉就完全赞同了亦寒与风荷的关系,并已开始盘算筹备婚礼的事了。
“这不急,”亦寒说,停了一会儿,他又问:“妈,你们当初怎么只要我一个孩子,再要个弟弟或妹妹多好!”
“你怎么想到问起这个来?”文玉说,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好的人家,谁不想多生几个孩子?可当初你大妈连你都不肯认,多生了岂不更麻烦?你爸爸着实为这事烦心……你大妈死后,我把绣莲当亲生女儿看待,也就心满意足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文玉又说:“唉,总之,夏家命该人丁不旺,几代单传。到你大妈,连一个孩子都未生育,只好把本家侄女领养过来。”
亦寒不再问什么了。
听他们母子俩闲扯到别的事情上去,绣莲才悄悄走开。
现在,她的思绪又回到风荷身上。
风荷为什么要独自去老宅?寻一本书,值得吗?就算真
想去寻找什么,那也一定是比书更重要的东西!
会不会风荷上次在老宅发现了什么?
会不会那儿竟有使她感到熟悉、引起她回忆的东西?
会不会跟亦寒表哥间玉姑的话有关?
会不会跟风荷的身世——她并非叶伯奇的亲生女儿——
有关?
可是。从玉姑的话看,风荷不像和夏家有什么瓜葛呀!
疑团。全是疑团。绣莲越想越觉得,风荷去老宅的事,很是蹊跷。
半个多小时后,风荷来到古拔路夏宅。
绣莲早已站在大门外等着了。
“真不巧,我刚才上楼去看了一下,玉姑还没醒。她连着儿晚头疼,没睡好,实在太疲倦了。”绣莲一见风荷,就表白道。
“那我今天就不去打扰她了,改日再来探望伯母吧。”
“你到老宅去查书,要不要找一天我同你一起去?”绣莲亲昵地拉着风荷的手问。
“不用,不用,我去过那里,自己去就成。你在学校和医院那么忙,家里伯母还病着。”风荷急忙谢绝,一边就从绣莲手中接过了钥匙。
“那,你进去坐一会儿,”绣莲说,“大阿姨正在烧晚饭,你就在这儿吃便饭吧。”
“不,我出一门前刚在家吃了点心,”风荷迟疑了一下,又说,“我不进屋了,谢谢你在门口等我。”
见风荷已准备要走,绣莲打趣道:“你就那么忙!亦寒不在家,你连进来坐一会儿都不肯了!”
风荷拉着绣莲的手说:“绣莲姐,明天,明天我一定来,看看伯母,和你聊个够,顺便把钥匙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