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怎么啦,我的大小姐?”见风荷怏怏不乐,令超就 紧张了,忙陪着笑脸问。
“哥,我想去念大学,我肯定能考上一所好学校。”风 荷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那当然,谁不知道你聪明?妈妈不是说了么,等你在家养好身体,就让你去念大学。”
“那么,我先出去找个事儿干。”
“你啊,又犯孩于气!”令超觉得好笑,“连上大学都怕你身体吃不消,爸妈能让你出去做事?”
“我这个头疼病,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好!连沅沅姐那天都说,或许别老问在家里,反而对身体有好处。”
“你倒说说,到哪儿去做事?要不,跟我一起到爸爸银行里去?”令超不想使风荷太扫兴,随口问。
“不,我不喜欢,成天算账,更要头疼了。”
风荷沉吟了一下,好象突然有了一个好念头,眼睛灵敏地一转,脸上的阴云一扫而光,巧笑嫣然地说:
“我要去学当护士!那天在德康医院,见到好些和我年龄一般大的护士小姐,来来去去地忙着,我真羡慕!”
“哦,你想去德康医院,就是夏亦寒当院长的……”
风荷自己没觉察到,当听到夏亦寒的名字时,她那娇艳的脸颊骤然变得绯红,整个人儿竟显出令超从未见过的神采飞扬。
这时,夏亦寒的形象清晰地在令超脑中出现:气宇不凡,英朗洒脱,实在是个很难令人忘却的杰出而成熟的医生。更重要的,这是一个完全健康的年轻男人!
也许,他们明天的游龙华,并不是单纯的表示回报的礼节性行动!自己的那句玩笑话“夏医生在追你”也可能会当真?
不祥的预感从令超心头掠过,带给他推心的痛楚,一股寒意直沁脊骨,额上刹时冷汗涔涔。
他深吸一口气,幸好,心脏的痛楚过去了,总算没有发作。他慢慢站起身来,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叶伯奇夫妇正准备上床休息,叶令超敲敲门,进来了。
“爸,妈,有一件事想同你们谈。”
叶令超径直在靠窗的小沙发上落座。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父母。
“我决定到广济医院去做心脏手术。”
语调的冷静,显示他已经过深思熟虑,拿定了主意。
“超儿,”叶太太一听,就克制不住地叫了起来,仿佛她的儿子马上就要遇到什么危险似的。
“说一下你的理由,”叶伯奇毕竞比太太沉着。
“我要做一个健全的人,否则,我宁可死!”
“超儿,不许瞎说,”叶太太急急地加以阻止。
“妈妈。只有把病根除掉,我才有生存的权利,爱的权利!”
说到这儿,令超的声音有点哽咽,他突然有点气馁似地,低声说:
“像现在这样,我只能看着别人……”
屋里静寂了一会儿。
伯奇走到儿于身边,信赖地扶着他的肩膀说:“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执意要做手术,可以到欧洲,比如说法国去,那儿条件好些。”
“不用,爸爸。夏医生说过,广济医院就能做。在这样的时刻,我希望离你们,还有风荷,能近一些。”
“可是,我怕……”叶不太忍不住抽泣起来。
“淑容!”叶伯奇略带威严地叫了一声,果然,这有效
地止住了叶太太的眼泪。她用手绢擦了擦眼睛,说:
“伯奇,我们得把夏医生请到家里来,从长计议一
下。”
“是的,这是一件大事,一切要考虑周到,”叶伯奇郑
重地说,“我会安排的,放心吧!”
“谢谢你们答应我的要求。如果万幸手术成功,那么,我还有一个要求……”说到这儿,令超停顿了一下。
“你说,令超。我和你爸一定会同意的。”叶太太抢先表示了态度。
叶令超把目光转向他的父亲。
“说吧,令超,把心里的话说出未,”叶伯奇向他点点头。
“如果我成了一个健康人,我要……”
令起又顿住了。
他的父母耐心地等待着,室内空气像凝住了一样。
“是关于风荷……”令超终于打破了沉默,“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我对风荷……”
“你是一个最好的哥哥,”伯奇急忙说,希望儿子能证 实这一点。
“是的,在她的身世没有揭开之前,我将永远是她踏实 的哥哥,可是……”
“你要我们揭开她的身世?”
“如果我手术成功,我恳求你们这样做!”
“为什么?”
“我不愿永远做她的哥哥,我要娶她!”令超终于费劲地吐出这四个宇。
伯奇呆住了,惊愕地瞪着儿子。而叶太太只觉得心都被撕裂了。平时,令超对风荷百依百顺,她只当他们兄妹感情好,万万没想到令超会有这个心思。儿子爱风荷,这无可指责,但是,一旦风荷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们还能保住这个宝贝女儿吗?然而,如果硬瞒下去,儿子又会怎样呢?
叶伯奇总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缓缓地说:“超儿,你说出了自己的心思。可是,这事不那么简单,让我们大家都冷静地好好想一想,以免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我同意,爸爸,”令超爽快地赞成,“不过,我要你们知道,我是为了风荷,甘愿去冒死在手术台上的风险的。”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雨,早晨的空气清新得令人陶醉。
夏亦寒、叶风荷两辆自行车轻快地并排骑在通向郊区的马路上。
刚刚骑出去不远,亦寒就对风荷说:
“风荷,今天,我还有一个特别精采的节目……”
“什么节目?亦寒,快告诉我,”风荷快乐地打断亦寒的话。
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相互直呼对方的名字了。
“暂时保密,到时候自然晓得。”亦寒显然是在故弄玄虚了。
“真坏!”风荷那娇嫩欲滴的红唇微微嘟起,于是,这一声抱怨也就变成了撒娇。
夏亦寒正侧着脸打量着风荷,他的心族不觉飘摇起来。哦,风荷,你实在美得令人目眩!
风荷因为今天要长途骑车,所以没有穿裙于,一条裁剪合体的淡绿色长裤,一件鹅黄色绸衬衫,外罩像蝴蝶翅膀那样轻灵而鲜艳的小坎肩儿,把她的体态身姿衬托得更加挺拔俏丽,真如一株亭亭玉立的风中莲荷。不,莲荷虽美,也没有她的灵气和神韵。
久住繁华市区的人,一旦离开喧嚣嘈杂的市声,到了近郊农村,就像乌儿脱出了樊笼,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他们只觉得满眼碧绿、金黄,扑面而来的是沁人心脾的乡土气息。 可以用“惊喜”二宇来形容风荷的神态和表情。无论是路旁一畦绿油油的青菜,还是人家篱笆前一群咕咕叫着的鸡雏,无论是远处田间农夫所唱的嘶哑山歌,还是路上合群搭伙去赶集的农妇村姑们的笑语,都会使她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她的全身心浸透在这些年未从未有过的欢乐之中,纵情饱览着自然景色。她也不时回过头来,瞟一眼紧跟在她身边的亦寒,送给他一个甜美的笑。那双妙目显得那样明亮媚丽,仿佛在说:哦,谢谢你,亦寒!
这哪里像几天前亦寒赶去为之诊病的姑娘呢?那天,风荷莫名其妙地害怕,神思恍惚,使亦寒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在这姑娘心灵深处。似乎有一个敏感而脆弱的区域,但亦寒还无法找到通向这一区域的线索。看她今天的样子,如此单纯,如此明净,整个人就像一块点尘未染的水晶,这才是风荷的真面目。也许那一天,只是她遇到了偶然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