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靖远留在大厅与父兄商讨帮内之事,夏侯青阳独自离开,沮丧的一路来到海棠居,还没进房,就听到白云痕的声音
“为什么要换到这里来呢?”白云痕问一位随身的小丫头。
“是我的意思。”夏侯青阳笑道,跨进门槛,在桌边坐下。“我怕二哥欺侮你。”
白云痕也在他旁边坐下,笑道:“靖远对我很好,怎么会欺侮我。”
夏侯青阳望着她,道:“看来,你完全不记得我了。”
她真的不记得了!他为了她,为了救沈断鸿,长途跋涉,她怎么可以不记得他了!
“我现在记得了。”她巧笑。
“不,我是说……”夏侯青阳想了想,道:“你原来是我的红粉知己,而且你讨厌我二哥的。”
这样说虽然有点小人,可是二哥对她并无真意,他非常担心云儿受骗。
“我不讨厌靖远,他很有趣,我为什么要讨厌他?”白云痕笑道。可是夏侯青阳让她有种亲切感,她更不讨厌他。
闻言,夏侯青阳微微叹了口气,摇摇头。白云痕忽然说道:
“你看起来很累,头疼吗?我替你扎一针,好不好?”
“你想起什么了吗?”夏侯青阳机伶的看着她。
“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扎针,但我就是觉得我会啊!我帮你在合谷穴上扎一针就不头疼了,你信不?”
“信!当然信,你还替我解过毒,我怎么不信你会扎针。”夏侯青阳笑道,说罢,把他的右手放在桌上。“来吧,我一路从江南上来,赶了七、八天的路,现在还真是头痛得要命!”
白云痕从衣柜里取来了用白布包着的金针,小心的拿起来,要下针时,略略犹豫了一下。
“你真的会,试试看,你一定做得到的。”夏侯青阳笑道。
白云痕“嗯”了一声,随即凝神将针扎进虎口的合谷穴,下针时虽略惶惶,但随后就像提笔写字一样的笃定。
“现在觉得怎么样?”白云痕睁着一双澄澈明眸,问道。
“嗯,真的好多了。”夏侯青阳笑道。“应该叫你女扁鹊、女华陀……”
“你知道我很多的事情吗?”白云痕瞅着他问。她只身在鱼鸣庄,虽然靖远待她很好,事事有人服侍,但是她心里仍然不踏实,幸好现在夏侯青阳来了,他的出现让她觉得安心多了。
“是啊。”他笑道。尤其在上了栖云谷之后,他几乎知道了她的所有事情。
“靖远什么也不肯说,你告诉我好吗?我觉得自己像一阵风,不知道从哪里来,不知道要去哪里……”她感伤的道。
看见白云痕的迷惑,夏侯青阳心口翻腾起来。都是二哥硬是把整个黑驼帮扯出来,和沈断鸿闹了个不可收拾;还有她和沈断鸿的恩怨情仇如此纠葛,将来该怎么了结?现在云儿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反而更好?而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云儿,你放心在这里待着。”
夏侯青阳握住她纤细的手,白云痕只觉一阵温暖,不禁也回握住他。
“什么都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白云痕望着他,点点头。真的,她相信他。
一个小丫头走了过来,欠身说道:
“云姑娘该就寝了。”
这是夏侯靖远的规定,白云痕伤势未愈,身体非常虚弱,所以每夜初更便必须就寝。
“云儿,你休息吧,我回凝翠轩去了。”
夏侯青阳步出房门,白云痕跟着站在门口,扶着门框,柔柔问道:
“你……还会再来看我吗?”她期待的望着他,弱不禁风,似一朵风里摇颤的水仙,让夏侯青阳又是心疼,又是心动。
他温雅一笑,点了点头,给她一个笃定的答案:“会。”
白云痕也笑,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开海棠居,想象他一个人在月光下,行行走走。
白纸一张的白云痕,失去记忆,失去武功,却从这一刻开始,一点一滴的把夏侯青阳写进心里。
第十章
这天,天气清朗,白云痕嫌整天留在庄里太闷,夏侯青阳便带她一起到山间游玩。走了一点路,白云痕便已脸色苍白,胸口作疼。
“云儿,我们到亭子里坐一下好了。”夏侯青阳道,扶着她慢慢走到山径边的木亭,让她坐在木椅上休息。她蛾眉微蹙,娇喘不已。
“很疼吗?”他柔声问道。
白云痕无力的点点头,夏侯青阳握住她的手,慢慢运气助她调息,白云痕只觉一股热气传至心间,气息渐顺,胸口也不疼了。
“你也会医术啊?”她笑道。
“……我们俩就是在凉亭认识的……”夏侯青阳说道,想起淇水镇外的十里亭。
“真的!”白云痕见他提起过往事情,精神一振。“然后呢?”
“那天我中毒了,是你帮我解的毒,从那天开始,我就管不住自己的想着你……”夏侯青阳柔声道。
“那我呢,我……喜不喜欢你?”白云痕颊生红晕,问道。
“我也想知道。”夏侯青阳深深望着她。“云儿,我也想知道,那时候,你喜不喜欢我。”
白云痕见他说得真挚,心中一动。
“我想是喜欢的吧。你不是说我帮你解毒,还送你什么‘玉华无尘丹’吗……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就能告诉你……”她缓缓说道,似乎已经肯定自己是喜欢他的。
夏侯青阳心中一阵温柔,却也发现自己不喜欢云儿提到以前的事。她现在天真柔美,没有过去,他可以一辈子珍藏她,不让她离开,只是……想到了牛鹤仙的忘情丹,他心虚不已。
他扯远了话题,笑道:“你看这里,美不美?”
白云痕笑道:“嗯,真的很美,可以看到山下的人家……”还有一个小人儿般的樵夫,摇晃着肩上的一担柴,在远远的山径上行走。
两人话题改为山川风景,谈了一会儿,白云痕忽然喊道:
“你看,那花儿……”她指着山壁上那一小片紫红色的花。
“你喜欢吗?我去摘给你。”
说罢,夏侯青阳一下跃上山壁,摘了一朵交在白云痕手上。白云痕将花朵端详了一会儿,又闻了闻,喜道:
“这花儿……我忘了它叫什么,能拿来当药引子。青阳,你陪我在山里找找,这里也许有什么奇珍异药。”
“当然好啊。”夏侯青阳想,她也许有办法医治自己的伤势,可是心念一转,又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没有……”她摇摇头。“可是我看到这花就觉得它能用,就像我觉得我会扎针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夏侯青阳陪着她在山里搜寻了好半天,又找到了两种可供药用的花、草,白云痕得到奇药,笑绽如花,可是唇色也渐苍白。
“走吧,明儿再来找。”
白云痕知道青阳怕自己累,也不再坚持。她将花兜在怀里,才走了两步,脚下发软,跟着一口气顺不过来,就昏倒了。
这段日子白云痕经常昏倒,此时夏侯青阳倒也不慌,在山径旁找了个地方让她靠着休息。望着她苍白的脸,夏侯青阳只觉得非常担心。牛鹤仙的药无法根治她的伤,现在的她就像风中残烛一样……他抱紧她,似乎怕这山风也要将她吹熄了。
白云痕在他安稳的胸怀里幽幽醒转,她不动声息的抬眼望他,见他一言不发的看着远方,心头不禁怔忡。她从没见过青阳这么忧虑的模样……她当然不知道他的所有心思全都是为自己,只觉得他安稳、平实,却是深如千尺之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