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玄看哥哥道:“怎么,在想心事?”
“别闹”子安皱着眉,“忙你的去吧,我还有工作。”
“工作,工作!只知工作不休息,是不会生活的傻子!”子玄嘟嚷着,一边听话地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哥,沈家那幢楼造得怎么样了?我可急等那位画中人回来呢。”
谁知辛子安脸一板,低声喝道:“别提她!”
“哎?我们这位天使怎么得罪你了?”
“天使?哼,她是个魔鬼。”辛子安从齿缝里吐出诅咒。
子玄莫名其妙,他返身走近子安,问:“发生什么事了?”
“前两天,这位小姐突然从广东回来了。”
“这好啊,你见到她了?是不是有照片上那么漂亮?”子玄兴奋地坐到床沿边,情急地问。
“见到这位美人了,而且还吵了一架!”
“为什么?”子玄不解地问。
“这位大小姐,一到家就发脾气,要把那幢修了一半的楼房推倒重建”
‘啊,这是怎么回事?”
“说是一见那房子就来气!”子安脸上的表情先是愤怒,后是自嘲,说完竟苦笑了一下。
辛子玄哪里想得到哥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不禁呆了一呆,陡然间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还笑,你笑什么?”这却让子安气愤起来。
“哥,我看呀,这两年你是被人捧坏了。难道说,就不能有人对你的设计不满?谁要是不满谁就成了魔鬼!”
不能说弟弟的话全无道理,辛子安心里想。但沈凡姝明明说不出一点儿理由,而且似乎根本不屑于解释,当然就更不会考虑到他辛子安在这件事上所花费的心血,所花费的感情了。辛子安理不清头绪,也懒得向子玄详说。于是有点儿尴尬、又带着点儿专横地在床上侧过身子,背对着子玄说:
“和你说不清楚,你懂什么!”
“我倒觉得,这正说明沈凡姝是个很有个性的不凡的姑娘,不像那些盲目崇拜你的傻女孩,也没有被你的鼎鼎大名所吓倒。她敢于挑战,很有气魄!这使我更想结识她了。”
“你自己去想法结识她吧。反正,我是不想再见到她了,”辛子安冷冷地说,“请把她的照片还给我……”
“别急别急,我的画还没有完成呢!”子玄叫起来。
“不行,我明天就叫人把它送回去!”
“哟,哥哥,你可有点儿反常,”子玄故意大惊小怪地道,“平时你总说我浮躁、不成熟,今天,你自己也是十足的感情用事,不是吗广
辛子安正不知如何回答子玄的责问,幸好,楼下传来电铃声,显然是来客了。子安挥挥手说:
“快去,快去,准又是你那班画画儿的朋友!”
子玄匆匆下楼去了。
子安照旧把双手垫在脑后,两眼瞪得老大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实际上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过了一会儿,门又被推开了。子玄神秘兮兮地伸进头来说:“哥,是一位女客,找你的。”
“找我?是谁?”子安躺着不动冷冷地问。
“沈小姐。”
辛子安惊得差点儿从床上跳起。
辛子玄滑稽地眨眨眼,说:“别紧张,哥,不是那魔鬼。她说,她叫沈天姿。”
辛子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套上,向门口走去。
辛子玄故意凑近他的耳朵,压低声音说;“她虽算不上天姿国色,比沈凡姝差得远,但也长得蛮秀气的呢。”
沈天姿坐在李氏兄弟的客厅里,以一个未来的室内装饰师的眼光打量着。
客厅面积不大,到处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一道色彩柔和、印着别致图案的布慢,用丝带从两边缘起。而当它放下时,就可以把客厅一分为二。里面的一半放着餐桌和几把靠背椅。外面的一半,靠壁立着一个玻璃柜,里面是洋酒、饮料、茶具和一些小摆设。中间是一个长圆形的矮矮的茶几,四周一圈沙发。此刻天姿就坐在其中的一张上。茶几上铺着一条缀有楼空花边的雪白台布,上面还放着一瓶石竹花。整个客厅颇有一份家庭的温馨。
子安下来的时候,天姿正欣赏客厅四壁挂着的几幅油画。这些油画有风景,也有人物,构思和用色都很大胆、新颖。“不知是谁的作品”,天姿寻思。
子安招呼过天姿,也坐了下来。子玄去厨房端来茶壶、茶杯。斟上了茶。
“沈小姐,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辛子玄,中学美术教员。”子安道。
“我早猜到他是你弟弟。”天姿爽朗地笑笑说。
当子玄给她开门时,第一眼她就认准这一定是辛子安的弟弟。两人长得很像,同样的高个子,身材匀称,脸庞英俊。
但是现在在灯光下,她细细比较一下面前的两张脸、却发现其实有很大差异。就好像上帝用他那双巨手在哥哥那张脸上轻柔地抚了一把,就造成了弟弟的脸。于是哥哥那轮廓清晰、线条刚直的长方脸形,那方方的额头、嘴角,坚畅的下巴,就成了弟弟那柔和、圆圆的线条。再配卜那双圆圆的大眼睛,左颊上那时隐时现的笑宠儿。还使子玄有着一脸稚气,这是丰子安身上绝对见不到的。想不到他还有这么一个名字——辛子圆(沪语“圆”、“玄”同音)
天姿一听子安的介绍,联想到这些,不禁哑然失笑。她笑道:“是滴溜儿滚圆的圆吗?”
“不,是玄妙的玄。”子玄赶忙纠正。
“子玄、”李子安对弟弟说,“这位沈小姐是沈效辕的侄女,现在大学学室内装饰。我们前不久在沈家工地上认识的,”
沈效辕的侄女?这么说是沈凡殊的堂姝?辛子玄不禁对面前这位沈小姐产生了一份好奇。他向哥哥使个眼色,半是总水半是温问;我留在这儿,行吗了
辛子安笑笑:“子玄,你要没什么,也一起坐坐。”
“不会打扰沈小姐吧?”子玄礼貌地问。
“不,不,今晚凭着李先生的名片,找上门来;实在是我太冒昧。”天姿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谈得上你打扰我厂
子玄这才在哥哥身边的沙发坐下。
辛子安不明白沈天姿来访的目的,又不便马上追问,客气地说:“沈小姐,请用茶。”
“谢谢,”天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家里就辛先生兄弟两人?”
“是。”子安点点头。
“那为什么这客厅有女人收拾过的痕迹,整洁而优雅?”天姿直率地发问。
“哦,看来沈小姐对我们男人的能力估计很低啊!难道我们就一方是不整洁不优雅的吗?”子玄笑窝儿一隐一现,他爱逗人的脾气又上来了。
“子玄。”子安低叫一声,止住他的昂然后对天姿坦白地说;“我们有一个很能干的女佣,每天下午来做半天,这一切都是她整理的。”
天姿点点头,一忖三人都没有说话。
“辛先生,凡姝要拆掉那幢小楼的事.我都知道了。”天姿沉吟了一会儿说。
子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波黑的眉毛渐渐赞拢。
天姿科院子安一眼,见地面色凝重,不禁低低叹息一声:“辛先生,我堂姐从小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人,希望你不要为此过于动气。”
“谢谢你,沈小姐。”子安礼节性地回答。
其实,正因为天姿自己为这件事气恼得不行,她才想到跑来安慰辛子安的——她想:作为一个著名的建筑师,而且那楼房又明明设计得精美绝伦,岂不要被凡姝的任性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