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大亮了,沈天求才又来到。他让那日本女人给楚楚穿上一件黑色斗篷,就带着她和几个大汉分乘两辆车子,离开住宅,去了仁汇教堂。
下车后,沈天求让那几个人从边门进入大厅,叫楚楚稍过一会儿领着小古怪从大厅正门进去。
“你一直向前走,到大厅尽头,就能见到辛子安了。”沈天求说完后,自己也先从边门走进大厅。
楚楚进去了,果然见到了她所渴想的爱人,冲散了沈效辕精心策划的婚礼。
这一切不都是要感谢沈天求的仗义相助吗?
子安对站在门口的子玄说;“请他再稍等一会儿,我这就下去。”
子玄下楼去了。
楚楚站起身,理了理头发:“我也和你一块儿下去。”
子安想了想,拿起自己的一件外套,披在楚楚只穿着一件薄羊毛衣裙的身上,拉着她的手一齐下楼去了。
当辛子安和楚楚在楼上的时候,沈天求已把沈效辕一手制造的阴谋,原原本本地说给子玄与天姿听了。
原来,早在七年前,凡姝在广州外婆家遇到一场大火,不幸被严重烧伤,治愈后就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凡姝是沈效辕的唯一继承人,但她必须为沈家生下一个男性后嗣之后。才能真正接管宏泰企业。于是,沈效辕找来善良、天真、不明真相的外甥女楚楚做替身,以凡姝的名义和辛子安结识并恋爱了。待他们订婚后,沈效辕亲自点燃了幻庐的大火。趁着一片混乱,他劫走楚楚并把她囚禁起来。几个月后,因毁容而蛰居多年的凡姝重新出现。这时,辛子安对于凡姝已经真伪难辨了。沈效辕父女深知辛子安是个重然请讲信义的君子,干是以曾有婚约为要挟,逼迫辛子安与凡姝成婚。而楚楚呢,却一直被囚禁着……
辛子安和楚楚下楼来了。
刚才已被沈天求所叙述的事实深深感动的天姿,一见楚楚,不禁热泪盈眶,她上前一把拉住楚楚的手,亲热地叫:
“楚楚,你受苦了。”
子玄却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责备子安:
“哥哥,你把我瞒得好苦!为什么不告诉我楚楚的事?要不是天求告诉我们,我一直蒙在鼓里。”
“对不起,子玄。楚楚当时答应了沈效辕,又要求我保密。我不能食言,对吗?好吧,现在让我正式向你们介绍,各位,这是我的未婚妻楚楚。”辛子安故意一本正经地说。
子玄宽容地笑了。他明白,从此,在他哥哥的心目中。楚楚将是第一位的;而他,看来只能屈居第二了。
子安走到沈天求面前,诚挚地伸出手去说:
“沈先生,谢谢你。谢谢你救出楚楚。你所做的一切,我和楚楚将终生铭记。”
沈天求紧紧握了握子安的手,笑着说:
“不必称故,楚楚也是我的表妹么,我怎能对她不关心?不过,向你提一个要求。不要称我沈先生,就叫我天求,我们已经是亲戚了。”
“好,天求。”子安爽快地答应。
他们两人并肩在沙发上坐下。
天求点燃一支香烟,吸了几口,缓缓地说:
“子安,这件事你打算如何了结?”
“马上和楚楚结婚。”子安毫不犹豫地说。
“那是没有疑义的。不过,你想到没有,沈效辕是否肯善罢干休?”
一提起沈效辕,辛子安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捶了一下沙发扶手说:
“他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正要告他私设牢房,囚禁楚楚,还让女儿假冒楚楚来蒙骗我。”
天求摇了摇头:“这些罪状很难成立。你大概对我的伯父不够了解。他会狡辩说,楚楚有病,他是让楚楚在安静的环境中养病,这不能说囚禁。至于他的女儿假冒楚楚云云,那就更无法说清。无论是你们的订婚启事,还是结婚通告、请柬,上面印的都是辛子安先生和沈凡姝小姐的名字,他的女儿不就是沈凡姝吗?总之,对他这一套策划周全的阴谋,你拿不出证据。”
“他有人命!可怜的小翠,被大火烧死……”楚楚气愤而又悲伤地说。
“幻庐起火的原因,巡捕房调查了几个月,都毫无结果,你无法指控是沈效辕自己放的火。”天求为难地皱着眉说。
天姿忍不住插嘴道;“哥哥,我刚才正想问你,伯父的这个阴谋是怎么被你识破的?都是凭你的猜测吗?”
“当然不是,有人向我提供了情况。”
“不就得了,你就是最好的人证么。”天姿如释重负。
“我的傻妹子,你太夭真了!我这个身分没法当证人。沈效辕会说,我是因图谋沈家的产业,有意破坏凡妹的婚事。我的话在证人席上一钱不值。”
子安一直在旁认真听着,这时冷静地提出:
“天求,你刚才不是说,关于沈效辕设圈套的情况,是有人向你提供的吗?那么,这个人该可以作个人证吧?”
天求心头一惊,暗自埋怨自己刚才说漏了嘴。本来他根本不想把司机老赵扯出来,但他知道辛子安这人可不好对付,现在为了取得辛子安的信任,不能不说出老赵的事了。
“我正想把经过情况告诉你们。说实话,我早就怀疑伯父在凡姝的问题上玩什么花样,但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正好听说伯父的司机老赵因撞了人被扣押在巡捕房。老赵是伯父最信任的老家人,伯父家的事瞒不过他。我就通过一个朋友,在审讯老赵时,把凡姝的事盯着问了问,老赵还真说出了实情……”
“老赵就是最好的证人么,何况他现在还被关押着,更不敢不说实话。”子玄兴奋地说。
“唉,别提了!老赵说出实情后,就害怕了。当晚就在牢房咬断舌头自杀。”
天求说的不是真话。
事实上,所谓老赵撞人被押,本来就是西村搞的鬼。老赵被押后,西村以被撞者是他手下的日本职员,撞人事件有政治背景为由,通过领事馆对捕房施加压力,逼迫他们同意由日本人对老赵私自提审。提审时,市川严刑逼供,终于逼老赵说出沈家实情。当晚,老赵就在牢房中死去,死因谁都弄不明白。
辛子安觉出天求活中有可疑之处。他哪来那么大的本事,仅通过一个朋友,就能打通捕房上下关节,逼老赵说出与增人毫不相关的这宗天大的秘密?
但是他很清楚,像沈天求这般世故油滑,只要他自己不想讲真话,那你就是再提出多少疑问,他也能解释得天衣无缝。
子安怀疑,沈天求下了这么大功夫去探听,甚至还牵涉上老赵这条人命,必有其他缘故,否则难以解释。难道他仅仅因为关心我和楚楚的婚事,就会这样做吗?
“那么,据你看,天求,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子安用心观察着天求的神色问。
天求为难地搔搔头皮:“我也为你们犯愁啊。我怕伯父还会要花招破坏你和楚楚的婚事。”
楚楚不禁哆嗦了一下。她对沈效辕心肠的歹毒,手段之狠辣,已有所体会。她真怕再发生什么事,真怕再和子安分离。
天姿忙搂住楚楚的肩,不满地责备天求:
“哥,看你说的!把楚楚都吓着了。”
坐在楚楚对面的辛子安,用眼光抚慰着楚楚。
看着他紧抿着嘴唇的坚毅的脸,楚楚勉强笑了笑。
楚楚那怯怯的、忧郁的笑,使子安心中一阵抽痛。
呵,亲爱的,你受够了苦。但是,请放心,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