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将到哪里去。
“这个。”杨瑾拿了张支票,放在她的掌心。“希望这能帮你一点忙。”
六位数的支票。
“不行,我不能……”
“能的。当作是护身符,好好的把他用掉吧……”他拥住还真,爱哭的还真,却没有眼泪的抱住他,眼神中出现不屈的坚毅。
阿健看着他,心里只有诧异,却没有嫉妒。这奇特气质的男人,让他生气不起来。
“他是谁?”阿健的眼神,还是一片迷茫。
他?
“天使,在市疗院行医悲悯的天使。”还真向下望着自己的双手,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还留存在心里头。
看着天使给的支票,她将支票折得小小的,放进临出发前到龙山寺祈求的香火袋。
“如果,”她郑重的对着阿健说:“如果我不能照顾你了,记得带着这个,到市疗院找杨瑾大夫,他会照顾你的。”
低头望着这个香火袋,迷茫的眼神渐渐的聚焦。
“不。”他强将香火袋挂到还真的颈子上,“我会照顾你。会的。”
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轻,软软的垮向阿健的肩膀,靠着。
沉沉的,穿着黑衣的天使,在地下道,遥遥的送别。
这是你的人生,还真。若是你要求我替你更正这个挫折,其实不是做不到的。但是,这样的重来,又有什么意义在?
我很高兴,你从头到尾,都没向我求救过。
还真……你总是会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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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是会归来的。
还真看着沉沉夜色,长空无星,月色黯淡。阿健昏昏的睡着了,靠着她的肩膀。
没有向天使求救,这是她唯一为自己骄傲的地方。
我和阿健,必会归来。
天亮,在另一个繁华的都市下车。
花莲她总共只来过一次,但是也因为陌生,在这里没人认得他们。花了两天,找到了住宿的地方,他们也就在看得见海的小公寓顶楼里居住。
阿健去7-11打工,还真去了顶好。
这是长期抗战,总不能弹尽援绝。
做了一个礼拜,阿健和店长冲突,回来嚷着不干。
“好啊,我买车票,让你回台北去。”还真头也不回。
“还真!你都不知道那个混蛋……”
“我当然知道!”还真也对着他大声,“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比起台北受的委屈,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如果选择自力更生,这些就是代价。”还真偷偷地拭了拭泪,没敢让阿健知道,她的手因为搬货扭伤得非常疼痛。
要撑下去。阿健从背后抱住她,“好。只要跟还真一起,都好。”
他们也上补习班,每天紧紧张张的冲来冲去。有时阿健会趴在桌子上睡着,还真总是不忍心。
这段期间,还真和阿健的感情渐渐相依,第一次,阿健吻还真的时候,还真没有拒绝。
“我们好像私奔ㄟ。”阿健笑着说。
“去。谁跟你私奔啊?”
但连上菜市场买菜都牵着手。邻居都觉得这对小夫妻的年纪真是小,但是有礼貌又勤奋乖巧。常常有左右好心的邻居阿姨伯母,拎着吃的喝的来接济。
花莲虽是大都市,人情味仍是丰厚的。
打工虽然累,功课虽然多,但是却会有牵着手,一起到活动中心散步看海的时候。
站在栏杆外,整个太平洋在脚下起伏,低吟着春末的歌。翡翠般的海,澄澈着。
为了那种美丽的透明蓝,阿健将仅有的零用钱,买了块海草玉给还真。
“我宁可你买东西吃掉。”还真皱眉。是,漂亮。不知道阿健多久没吃午餐省下来的。
“可是,我想把太平洋缩的小小的,挂在你身上啊。”
还真红了脸。
但是她累的时候,烦的时候,会将脸偎着那块清凉的玉,闭上眼睛,觉得整个太平洋在小小的玉石里澎湃。
这几个月在花莲的日子,成为还真生命中,相当鲜丽的一笔,她也一直留着那块海草玉,带着太平洋的讯息。
几个月转瞬即过。
为了报考什么地方,还真和阿健才争执了头一次。
“我要留在花莲考。绝对不要回到台北去。”阿健倔强的说。
“我们的家,在台北啊。”还真还是挂念着父亲。
“……”阿健动摇了起来,毕竟,母亲也在市疗院。
但是回去台北……表示他们也将被往事的鬼魂纠缠。
“不要紧的……我们还都在……”还真握紧他的手。
回到台北考试,却住在旅社,没有回家。默默的,临着乌黑窗户站着,车水马龙的声音,隆隆作响。
“我想回家。”阿健说。
还真却知道,他想回的,是花莲他们俩建构的,小小的简陋居所。有着斜斜向着天花板开窗的小阁楼。
“这里,也是家。”还真喃喃着。
阿健不愉快的摇摇头。
考完,还真陪着阿健去看他的母亲。
不像他们想像的可怕,阿健的母亲只是眼神有点呆滞,但是衣服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这让他们放下心来。
阿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疑惑却温柔的看着他。
陪着讲了很多话,母亲懂不懂,阿健不知道。但是阿健知道,母亲颇感愉快。
走出市疗院,阿健一直很沉默。
车水马龙的台北市,天空让霓虹灯的五光十色夺去了纯黑的颜色。默默的仰首。
“这里,也是家。”阿健喃喃着。
和还真相视而笑,缓缓的走下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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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等放榜的日子,他们还是回去要坐很久火车的花莲。
几个月,他们已经融入了花莲这个城市,成为当中的一分子。
所以,七月丰年祭开始的时候,就会有朋友邀着一起去参加。
“要上班呢。”还真忙着点货,比起阿健,她对生活的态度更坚毅,更能吃苦,但也更忧患。
渴望的阿健,露出失望的神情。
“去玩吧。”一向沉默的店长出声了,“联合丰年祭呢,不是你们这些台北人可以常看到的。”
“还真他们不是台北人啦!”面目黝黑的小李笑出一嘴的白牙,“喝过这里的水,就都是洄澜人了。”
怔怔的看着,小李和店长,还真突然不舍这一切。
今年也未必考上,她安慰着自己,就算考上了,也可能考到东华啊!所以,是的,我应该还可以当好些年的洄澜人。
她笑着点头,阿健和小李一起欢呼了起来。
坐在小货车上,夏天的夜晚,花莲的天空镶满了星子。
闪烁。
满月下,整条公路被染成银白的缎带,年轻的一群,呼叫着,大声唱着歌,疾弛。
还真被同伴拉去打扮时,阿健已经笑闹着脱掉了上衣。晒得黝黑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地的原住民。
进了房间,同样黝黑却明媚的阿美族朋友,抓着她换衣服,朝着她的脸擦胭脂。还真倒是吓到了。
她向来不碰化妆品,即使生前,所有的化妆品也不过就是只口红。现在朋友却笑闹着,把她的眼睛描得又圆又大,上翘着,分外媚人。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会爱死了!”友伴哄笑着,“哇!好长的睫毛说……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别闹了!一照镜子,还真倒是吓傻了。
这是我?穿着传统阿美族的红衣裳,系着绣花腰带,绑着白布缠绕的绑腿,手脚都挂着铃铛,胸口大串大串的珠链,羽毛花冠稳稳的在头,这异族的情调让阿健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