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能让她知道,就毋需煞费苦心安排这一连串的朝圣之旅,吃尽苦头。当初会骗她,还不是怕她排斥,铁定会唱反调。
如今她尚未谅解陛下,但至少肯答应权充公主,承认自己的身份。
外头突然有手下禀报,“有人靠近这里。”
“是谁?”拉德萨倏然站起身,神情严肃。他相信雷齐兹应该已把这地方维护起来,滴水不漏,不让仔河朝圣者接近才是。他走出帐篷,遥望着前方的大队人马,看起来不像是敌人:
以防万一,他们荷枪实弹的摆好阵容。等到队伍一接近,拉德萨看清带头的男人后,脸色更为阴霾。
“嗨,我的好友,好久不见。”雷齐兹厚颜无耻的踱步过来。
杜君年从拉德萨身后冒出头来,蹙眉问道:“怎么是你这大胡子?”
“你又忘了,你应该叫我一声叔叔才对。”他移动魁梧的身躯,遮住她半边的阳光,高高在上的瞧着她。
“是、是,大骗子叔叔。”她终于也松口了,不情愿的唤道。
雷齐兹听了好不得意,呵呵大笑,“随你怎么叫,只要肯承认我是叔叔就成。”
拉德萨皱眉,趁君年分心时低斥道:“你来干什么?”
“时间紧迫,你又无消无息,这下得换我出马啊!”
他眨动眼皮,狡狯的本性表露无遗,来一招先斩后奏,让拉德萨措手不及,无法防范。
“你来阴的?我不是说过这事由我负责。”他阴骛的瞪着他,有种想痛扁他一顿的渴望。
雷齐兹被他压抑的愤怒吓得哇哇大叫,“君年,快过来,有人想杀你的叔叔啊!”
杜君年慢慢的走过来,眼角回旋在波涛汹涌的两人之间,不了解他们发生什么事?可是从拉德萨一脸铁青,而雷齐兹摇摇摆摆很是得意的模样,让她笃定又是这大胡子惹火人,新仇加旧恨下,她公报私仇。
杜君年义正辞严的对拉德萨说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允许你用任何残酷、不人道的方法歼灭他。”
拉德萨嘴角逸出一抹笑,摆出攻击的动作,隐露杀机。两人从小打到大,过招不下数百次:雷齐兹虽然不弱,却每每屈居下风,遂装可怜的大喊:“喂!你们两夫妻,想在这神圣之地杀人啊!”
杜君年闻言,脸蛋布满霞红,她羞愤的骂:“你这为老不尊的男人说什么?谁说……谁说本小姐,要……要选他?”她不敢抬头看拉德萨。
“这时候我们就心照不宣啦!”雷齐兹促狭的露出暖味的眼色,“一个礼拜后的选夫大会,我打包票你一定会钦点我的好兄弟拉德萨。千万别想反驳,我在绿洲的探子早把你们同住的一个帐篷的事情告诉我了。”
相爱是一回事,可拉德萨又没说愿意娶她。杜君年虽是时代新女性,这等话怎么好意思先开口?虽然自己有选择权,不过也要先问问他的意愿,不然好似自己强迫他,和权威压迫一样。
她偷偷的觑他一眼,发现拉德萨也双眼锐利的盯着她,热切的情意让她赧颜无法言语。
“如何?我兄弟正等着呢!”他潇洒的搭住好友的肩膀,一同把焦点放在她身上。
杜君年欲言又止,最后豁出去的大喊:“不选他我选准?”说得好像很不情愿,其实早已芳心暗许。
然后一溜烟的跑开,雷齐兹椰瑜身旁僵硬不动的拉德萨,“怎么,吓傻啦?还是终于放心自己掳获她,痴心终有回报?”
拉德萨古铜色的肌肤上也染上红潮,他内敛的拨开雷齐兹的手,冷斥道:“胡说八道。”情绪显然激动难平。
“反正我在这儿先恭喜你了。现在只剩下找回圣物就天下太平啰!”
是啊!找到圣物就可解决一切。两人一同望向身后这座古老残破的废墟。
※ ※ ※
夜晚时分,杜君年仍徜徉于广阔无边的梦境中,浮浮沉沉。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无语。
只是这次出乎意料,她听到声音,她真的听到了声音。
“在眼睛的下面。”
什么眼睛下面?那女人还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不停的摇头,这画面更为鲜明熟悉。
记忆深深的往下挖掘,暴露出更多的真实面,一幕幕如浮光掠影,电击她的脑中枢,照亮模糊不清的回忆。
她终于看清了,了解那个悲伤的女人为什么那么熟悉。
因为……因为她是她的母亲。
“妈!妈……”她在梦中嘶吼,猛然的惊醒.发觉自己满身是汗,泪水纵横。“拉德萨?!”她坐在床上摸索。
她记起来了,所有的事,她记起所有的事情了!她的父亲、母亲、雷齐兹和拉德萨。她有好多事情想告诉他,包括当初妈妈从宫里偷窃父王的圣物,她晓得那束西埋藏在哪里了。她赶紧下床,迈开步伐找寻他们。
※ ※ ※
“君年呢?”雷齐兹拿起木棒,挑动着火堆里的木块,让火苗更为旺盛。
他们盘腿而坐,围在火堆前讨论重要大事。
“睡了。今天好像特别累,早早就躺在床铺上。”
拉德萨失神的望着跳动的火焰,一瞬也不瞬。
“烦什么?你跟君年一切顺利,同心可断金,就算找不到圣物,也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只不过国内的纷扰可能还要持续几年。
“唉!”他幽幽的叹口气。
“我知道,你内疚自己对她说谎话,还亲自为她设计逃亡路线,好让她笨笨的随队伍在沙漠中旅游,是不是?”他安慰着好友,“别担心,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只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况且你是为了她好,否则她怎么可能跟你患难见真情,了解你对她的牺牲。”
“不要说了。”这件事是他生命中的污点,他竟让自己最爱的人遭遇到濒临死亡的危险。
瞧出他的心烦,雷齐兹只得为这项计划做个终结,“虽然我们没能靠她找出圣物,但至少她肯听你的话继承王位,这倒解决一大问题。”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杜君年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后,火苗把她的形影映照得晃动不定,她屏息的颤动着,不能置信自己所听到的真相。
“君……年?你不是在睡觉?”雷齐兹惊吓的瞪着她。
他们两人都过于疏忽,以致君年蹑手蹑脚来到都没警觉到。方才那番话她听了多少?坏事啦。
拉德萨显然也大受震撼,顿时像个被判绞刑的死因,脸上无光,阴郁惨白。
杜君年脚步不稳的站在他们面前,哑然的问道:“你们早知道我要逃亡,所以安排商旅队伍让我随行?到这儿来也是因为想套出母亲埋藏圣物的地点?”
他们在利用她?
口口声声说要为她生、为她死的拉德萨在利用她?所以才说爱她?
这一切都是假的,像海市蜃楼般的虚幻?
雷齐兹还想翻供,连忙陪笑,拉住她的臂膀,“君年,你听我说——”
她疯癫的喊:“不要,我要听他说,我要听他说。”
她挣脱他的钳制,杵在拉德萨的眼前,软弱的问:“你说,你说这是不是真的?”
撑着薄弱的意志,她露出虚弱的微笑,希望对方能辩驳;没想到——
“对不起。”事到如今,拉德萨也无话可说,他羞惭的垂下眼,愧疚使他强硬不起来。
君年目光呆滞,直直的凝视他的眼、眉、下巴,眼眶内渐渐的泛起一层泪雾,最后凝结成水滴落了下来。
她哽咽的哭诉:“呜呜……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跟我说这是误会。”她泪眼婆娑,抽抽噎噎的揪住他的大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