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说什么?」
迅速做好决定,正想一劳永逸打发掉眼前这个雄壮威武的大苍蝇时,伫在吧台后方的阿森在另一头跟兰驭戎使了个眼色。不必回首张望,光听传进耳里的吵杂,刘品嫣就知道又有人醉酒闹事了。
叹了叹,兰驭戎神情有些挣扎。
「Morise,你去忙吧。」
「是呀,你忙你的,至于你的八拜之交……我会处理好,安啦。」微笑,她话中有话的透着轻快的催促。
真是老天爷帮忙,待会儿当她拒绝八拜之交的任何要求时,观众当然是少一个是一个,最好是零个;因为,面着一只可称之为保育类的古意大苍蝇,她有些不忍心让他伤心又伤颜面。
兰驭戎还在犹豫,听进陡然加剧的吵杂声里多了玻璃破碎的声音,甚至已经有人跳到桌上叫嚣……这还得了,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开打?
「你们聊。」他边丢下话,脚步移动飞快。
不自觉的朝着兰驭戎的背影点点头,笑眸回移,想将他打发掉的客套话都还没说出口,就听八拜之交重拾话题。
「说说看,妳在烦什么?」
天哪!
「又叹?」
「唉!」救人呀,怎会让她遇到这种白目的天兵?
「很严重?可以告诉我吗?」
「看你这么诚恳,我就坦白跟你说啦。从开张后,我的生意一直很不好,当然得叹,当然烦喽。」顽心一起,更是胡言乱语了。
「这么惨?妳在做什么生意?」
妈呀,他还真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追出答案不放弃?难道他看不出来她想跟他聊天的意愿比描图纸还要薄?
心一横,她不管了啦。
「还不就是最原始的皮肉生意。」
「皮肉生意?」
「还不懂?唉,就是卖身啦!若遇到看对眼的男人……呃,就算不是很对眼,旷男怨女嘛,要求不多,只要价码谈妥,就一切OK,懂了吧?!」讲这么白,他再不懂,她也没法度了。
「卖?」
「对呀。」
「妳……搞援交?」沉嗓微扬,他的脸色也微变。
他不信!怎能信呢?
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再与她巧遇,他心喜难抑。虽然她已蜕变得艳光四射、举手投足皆蕴满诱人的魅力,但那时引他注目的清纯及奕奕精神仍在她身上依稀可见,可是,她怎么可以将这种……这种……这种只能在台面下被人苟同的交易,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不错嘛,你也知道什么是援交!」看来他不至于古意到不行!
雷汰齐的好心情倏地烟消云散。
「妳、妳没骗我?」
「非亲非故,我骗你有饭吃呀?」
「……真的?」
点头,她毫不以为忤的仍绽着艳绝群芳的粲笑。
吓到他了吧?那,他该很快的就打退堂鼓了……呼,总算心情好多了!对思想八股的男人只要使上这招,都可以安然脱身;呵呵,老掉牙的战略却是屡试屡灵。
「这就是妳想要的?」见她又点头,他咬牙再问:「真是妳想要的?」见她不遮不掩的承认无误,他气结于心了。
她不该这样放浪形骸的虚晃青春,就算现实再怎么残忍,她、她万万都不该是这种人呀!
「怎么,你以为我在这里是混假的?」
「我不信!」咬牙,他丢出这三个字。
赫,他对她的道德良知这么有信心?
「去问Morise吧。」
听她竟还能眼也不眨的举证,更遑论她推荐的证人还是他的好友,这家PUB的老板……霎时,雷汰齐的表情复杂成调色盘。
难怪,难怪Morise会再三强调这个女人他不能沾,因为Morise知道,向来被人误认为中规中矩的他不喜招惹太炫彩的浪蝶,怕撩到麻烦,从此过着水深火热的痛苦生活。
只不过……连Morise也不知道,他早已厌倦被人当成温和派了,因为忙碌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变化,他懒得将真性情公诸于世……如今,她出现了。
「援交?」
「嗯。」
「再问一次,妳有没有骗我?」
「谁吃饱闲闲,拿这种事来招摇过市?」她有些不耐烦了。
她没看定眼,他果真是八股先生一个!就算她真是援交妹,甚至是乐此不疲狂削男人的钱,又关他屁事呀?他不但攫住她的手臂下放、对她吹胡子瞪眼睛,甚至冲着她鬼吼鬼叫,烦不烦呀他?
这把戏越玩越腻,兴致全失的刘品嫣笑意微敛,目光流转,示意他放手,她想打道回府了。
偏雷汰齐死也不放手。
「多少?」
「什么东东?」她微怔。
「妳不是在卖?」
卖?没错,她是故意大声嚷嚷着要卖,瞧他口气却似乎颇感兴趣……不会吧?她有没有会错意?
「怎么,你要买?」像是嘴里被塞了颗鸵鸟蛋,她惊愕得阖不拢嘴。
援交?像他这种老古板?
「对。」
听他应得铿锵有力,浩然正气的方脸也绷得死紧,刘品嫣只觉得头皮颤起一阵麻意。
「你真有兴趣?」完了完了,她该不会玩得太过火了吧?
惨,都忘了他绝对是那种见不得世人沉沦的八股先生,竟然还跟他扯这些五四三……完了啦她!
「这妳别管,开价!」
「欸,要我别管?又要我开价?是不是我会错意了,你的目标根本不是我……赫,你该不会是想要我拉皮条吧?」这个让她下足赌注的游戏玩了这么久,没遇到像他这种拗性子的男人,她的心抽了抽,下意识的顾左右而言他了。「好吧,你瞧上哪一个?」
「妳!」
哇……靠,真这么直截了当?
稀奇又讶异的睨瞪了他一眼,却差点跌入他那双深不可测的沉稳瞳海,心一凛,刘品嫣迅速吸足气。
「真要我?」他那双眼像是能看穿她,她不觉起了微微的颤悸。
「妳不肯……卖?」
「开什么玩笑,有人出价了,当然……卖!」
「那?」
「等等,先不说这个,等我上个厕所先。」
「上厕所?」
「是呀,难得有生意上门,一紧张,膀胱就有点下行了……咦,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尿急,这也不行?」
「会不会太巧了些?」语气讶然,但神情也变得轻松许多了。
若她真误入歧途,见他有意,现在早就已经巴上来磨蹭兼喊价了,可她不但没变成八爪鱼,甚至还错愕连连……哈,真是白白浪费了一顿脾气,他本就该坚信自己的直觉才是。
「巧……」杏眸微瞪,她气呼呼的双手往腰上一扠。「你该不会是以为我想藉尿遁……」
「……」
「你不吭气……天哪,真的是……拜托,你以为我是那种视钱财为粪土的人?你以为我会溜掉?」
坦白说,是的,他的直觉告诉他,她想溜了。
不知怎地,明明她看起来一副信誓旦旦,活像下一秒钟就会跳上他的车,任他处置,但他就是有这种认定,她想逃!无论她的气焰有多凛然,态度有多诚恳,口语有多么的信誓旦旦,此刻,他对她的信任度却……几乎等于零。
见他沉默不语,晶亮亮的黑瞳却紧盯着她不放,她愕然睁大双眼。
「不会吧,你真以为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怎会呢?他怎会这么了解她的打算?
「我从不骗人的。」但,具有拗脾气的八拜之交则不在此列。
「……」
「没意见?默许了?那我走喽。」挥挥手,她飞也似的朝着角落的厕所奔去。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呀?!
没有出声留住她,雷汰齐等了十分钟,又一个十分钟,再一个十分钟,仍不见她的影子。不动如山的他依旧稳坐在吧台前,没有浪费时间去厕所找人,心知肚明寻人的结果是扑了个空。